顾仙舟脚一软,跪在了地上。

昏黄的烛灯下,一根弩箭戳在小腿上,洞穿了整条小腿。

亏的他这样也能把自己抱回来。

林亦想说些什么,缓解这氛围,冲淡这血气,出口却成了,“我伤的是肩不是腿,稀得你抱了我一路。”

顾仙舟嘴角咧了下。

林亦俯下身,顾仙舟的左腿轻颤,显然是有些脱力。

她叹了口气,“忍着。”

拔了箭头,涂了药粉,再包扎完...

烛火一颤一颤的,天亮了大半。

顾仙舟看着林亦的侧颜,半晌,忽而开口道,“你抱起来很软。”

林亦愣了一下。

顾仙舟想似乎说错了...也别过头不再敢看。

她咬了咬牙,最后蹦出四个字,“多管闲事。”

顾仙舟的心情好了些。

林亦似乎没有气恼。

天亮了,对门的街铺啪的一声打开,街上渐渐有了烟火气。

...

...

似是一座暗沉的祠堂,屋内立着一块深褐色的三生石。

顾仙舟眨了眨眼,看向身旁穿着嫣红婚服的女人,盖着深红的头盖,瞧不清楚容貌。

他掀开了盖头。

女子对着他嫣然一笑,笑的温柔,眸中缱绻。

是林亦。

他伸手,抓着了女子的手。

血滴滑落在三生石上,并着对方的血液一起,交融,化开了...

三生石,不负卿。

他瞧着面前女子柔和的面容,心中一颤。

......

猛然睁开眼睛,发现只是个梦,果然是梦。

顾仙舟动弹了一下,忘记了小腿的伤,疼的打颤。

哪怕是敷了药粉,也没那么轻易转好。

顾仙舟坐了一阵。

窗外下起了雨,落到了这霜州,结成了冰碴,从窗口打进来。

他淡笑一声,闭了窗,展开张信笺,提笔写了封信。

心中的悸动还在。

顾仙舟念着林亦的面容,默然写完了这封信,折好...

抚着信鸽的羽毛,却又犹豫着没动。

窗外的冰碴叮叮咚咚打落,他按着信笺,一时默然。

...

城守府中。

屋室内点着腻味的熏香,伴着喘息声,偶尔一声惊呼,掺着娇媚,撩的人心痒。

天边落下了细细的冰棱,缓缓飘落下来,沾到鬓边的发上...

甜腻的叫声渐渐停息了。

“望...月。”

贴着彼此的肌肤,感受着细腻的触感,宁笙笙眸中的紫色化开,涂成了一片。

另一个冷峻的女子轻抚着宁笙笙的眉眼,神色冷淡,此时此刻,也依然坚冷如冰。

窗嘎吱一声掀开,一只通体漆黑的信鸽从外面飞了进来。

周身羽毛都被打的湿透,一头栽倒在地面上,扑腾了两下,就不再动弹。

那冷峻的女子安抚似的轻推开宁笙笙,捡起地上竹筒。

看了一眼信笺的内容,沉默着。

眼前忽而一黑,被双手遮住。

她怔了一瞬,只听的身后传来少女稚嫩的声音,“猜我是谁?”

显得可笑。

她无奈的回身,把手中的信笺递过。

宁笙笙看了一眼,眉眼逐渐皱起。

片刻后。

“封城。”她说道。

来回踱了两步,“那边也要加紧...”

她想了一会,轻呼口气,忽而一把抓住了冷峻女子的手,“望月。”

她对视着,彼此的眼眸。

那道漆黑如夜的目光让她逐渐静了下来,“无论如何,我会护着你。”宁笙笙说着。

那张冷冽的面容依然静的古井无波,只轻点了点头。

...

城主府地下。

“你知晓吗,这霜寒城,就要完了。”

“啊,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我厌恶这里的一切,每一个自以为是的老东西。”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是你最珍视的玩意,毁了它对我来说无比畅快。”

“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我亲爱的...父亲。”

......

天亮了半边。

一辆马车从霜州城驶出,停在了门口。

“何人?”

守卫面色不善的挑开车帘。

“商人,商人...”车内一相貌平凡的男子搓了搓手,“正要往沧州去做些买卖。”

守卫瞥了一眼车内,逼仄的地方也不像是藏人的。

“脱了外衫。”他说。

“啊?”

那商人愣了一瞬,半晌,“这位军士,小人...是个男子。”

守卫嘴角抽了抽,“闭嘴!让你脱就脱了!”

“是是...”

商人脱了厚厚的绒服,打了个颤。

守卫掀开商人衣袍,看了一眼左肩。而后又打量了一会他的腿部。

“大人...”

那商人忍了一会,终于开口,“我是正经商人...”

守卫不想搭理他,从车上跳下,“昨夜城主有令,至继任典礼结束,所有人不许离开霜州城。”

“诶?”

商人一愣,“这是为何?”

“我哪儿知晓。”守卫说罢摆了摆手。

“可我这货若不能尽快脱手...”商人显得有些着急,“还望大人通融...”

他说着,翻手取了个布帛,要递给守卫。

守卫皱了皱眉,掀开布帛,瞧着里面的财物,嘴角一咧。

商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着守卫开口道,“你是想要贿赂我吗?”

“我...”

那守卫轻哼了声,把布帛扔了回去。

...

清冷的巷子。

林亦披着身棉衣,轻悄悄走着。

左肩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免了让人瞧见,干脆换了身厚实的衣物。

霜州城本就冷清,这巷子更是连个人影都瞧不见,更显得孤寂。

“娘子,你冷吗?饿吗?累吗?”除了身旁那个叽叽喳喳吵闹的人。

云望烟青蓝色的眸子眯着,靴子踏着地面啪嗒啪嗒的响。

“走慢些,你身上还有孕...啊不,还有伤!”

林亦没有搭理他,循着巷子一路走到底。

一家店铺门口,挂着冷茶的招牌,大抵就是这儿了。

正是午时,店铺大门紧闭。

倒是这偏僻的地方,也不见得能有客上门。

林亦暗自思忖,离的进了,准备敲门时...

吱呀一声。

门却没锁。

林亦心中涌起一股不太好的感觉。

既不开门营业,却也不锁门,实在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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