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午后，阳光和煦。萧焕被福海和一众宫人“强劝”着，到御花园“透透气，赏赏花，利于龙体康健”。他裹着厚厚的狐裘，坐在精致的步辇上，穿行于初绽的桃李之间，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比在阴沉的养心殿里清亮了些许。
行至太液池边的九曲回廊，远远便瞧见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正凭栏而立，望着池中嬉戏的锦鲤，身姿如画，与这皇家园林的景致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福海立刻上前，低声道：“陛下，是月落城的卫特使。说是奉旨入宫谢恩，奴婢便引他来此等候陛下。”
萧焕心中了然，奉旨谢恩是幌子，制造“偶遇”才是真。他微微颔首，示意步辇停下，在福海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了下来，还故意晃了一下，引得周围宫人一阵紧张。
“卫爱卿……也在此处赏景？”萧焕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意外。
卫昭闻声转身，见到萧焕，立刻躬身行礼，姿态优雅无可挑剔：“外臣参见陛下。蒙陛下厚赐，特来谢恩。见此处春色怡人，便驻足片刻，不想惊扰了陛下圣驾。”
“无妨……”萧焕摆了摆手，示意宫人们退远些，只留福海在旁伺候。他走到栏杆边，与卫昭并肩而立，目光也投向池中，“爱卿献上妙法，解了皇庄之急，区区赏赐，不足挂齿。”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微风拂过花枝的细响和池鱼跃水的轻波。
“那‘水锤泵’……着实精妙。”萧焕忽然开口，语气带着纯粹的赞叹，仿佛只是一个对新鲜事物感到好奇的病人，“非是仙法，却近乎道法自然。月落城之智慧，令本王……叹为观止。”
这是他第一次在私下场合，用“本王”自称，而非在朝堂上那带着表演性质的“朕”。
卫昭侧头看他，阳光洒在萧焕过于白皙的侧脸上，勾勒出精致的轮廓，那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了眸中大部分神色，只余一派温顺无害。
“陛下过誉了。”卫昭微微一笑，声音清润，“不过是善于观察自然，利用其理罢了。月落城相信，知识的力量，在于普惠众生。”
“普惠众生……”萧焕重复着这四个字，轻轻咳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水面上，似是无意地问道，“却不知，爱卿除了这水利之巧，可还有其他……能令这南祁众生，少受些饥馑之苦的‘知识’？”
他终于将目光转向卫昭，那双眸子清澈见底，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然好奇，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卫昭对上他的视线，唇边的笑意深了些许。他自然听出了这看似天真问题下的试探与渴望。
“自然是有的。”卫昭答得坦然，他向前微微倾身，像是要指向远处的田地，声音压低了些，仅容两人听见，“譬如，外臣曾见过一种海外作物，名为‘甘薯’，耐旱耐瘠，亩产极高，远超稻麦。若能在南祁山地坡地推广，即便逢着灾年，亦可使万千黎庶免于饥荒……”
萧焕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亩产极高？耐旱耐瘠？
这对于一个农耕国度而言，简直是战略级别的神器！若真能推广，其意义远超十个水锤泵！
他心头震动，面上却只是露出了更深的“好奇”与一丝“向往”：“天下……竟有如此神物？若真能如此，实乃……万民之福。”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黯然与自嘲，“只可惜……本王困于这深宫，体弱多病，空有为民之心，却……力不从心。朝政大事，皆需仰赖皇叔……”
他适时地停住，又是一阵压抑的轻咳，将一个有心无力、受制于人的傀儡皇帝的无奈与苦涩，演绎得淋漓尽致。
卫昭看着他，目光在他因咳嗽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紧握着栏杆、指节有些发白的手上停留了一瞬。
“陛下仁心，天地可鉴。”卫昭的声音依旧平和，却仿佛带着某种安抚的力量，“有些事，急不得。或许……时机未到。”
萧焕抬起眼，再次与卫昭对视。
这一次，两人都没有立刻移开目光。
阳光透过花枝，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较量与默契。
他听懂了他的试探与求助。
他也听懂了他的承诺与暗示。
本章小剧场：
回到养心殿。
萧焕（褪下狐裘，眼神锐利）：“甘薯……若此物为真，南祁粮荒可解大半。福海，让我们的人，去查查海外是否真有此物。”
福海：“是，陛下。那卫特使……”
萧焕（嘴角微勾）：“他在给本王画饼，一个很香很诱人的饼。不过……本王喜欢。至少证明，他手里的‘货’，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
驿馆内。
卫昭（记录分析）：【目标人物对高产量作物反应强烈，确认其存在改变南祁现状的潜在动机，与‘昏庸’人设严重不符。提及摄政王时，情绪波动有表演痕迹。】
系统：【分析：目标试图寻求合作以摆脱当前困境。建议利用技术优势，逐步建立互利关系，获取更多权限。】
卫昭（关闭光屏）：“合作？当然。不过，主导权在谁手里，可就不好说了。这位陛下，演戏上瘾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