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远离周正这个危险祸害的沈沐歌瞥了一眼周正手里的烟盒，决定抽完这支烟就走。毕竟，对于一个资深烟民而言，尝鲜的机会不容错过。重新回到长椅边坐下，接过周正递来的烟，先横到鼻子前闻了闻，立刻就被醇香的烟草味儿征服了。
点上火，抽一口，同时闭上眼。好似外在的一切，都会影响烟的口感。待烟进入身体，四肢百骸立刻舒畅起来，飞升也似。
“咋样？”周正笑问。
“味儿正。”沈沐歌说道：“好像有点儿雪茄的味道，你哪来的？”
“我们公司老总给我的。”周正唏嘘道：“听说一盒好几百——美元。”
“真的假的？”沈沐歌瞅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烟，再尝一口，觉得口感更好了。“这一口下去，好几十张煎饼。”说罢，从周正手里要过烟盒，反复看了看。即便上面都是英文，一个词儿也不认得，却依旧看得认真。
周正哈哈一笑，说道：“我也就这一盒，咱俩一人一半儿。”
“那我可不跟你客气。”
“跟爸爸客气啥。”
又来……
算了。
习惯了。
周正就是个嘴贱的货，骂他也改不了。真计较的话，朋友就做不成了。沈沐歌干脆假装没听见，把分到的烟一根根的小心翼翼的塞到自己的烟盒里，又视若珍宝的装进了裤兜儿里。
“没见你穿过裙子啊。”周正说道：“买都买了，不穿不浪费了？几百块一条，你知道的。”
沈沐歌皱了皱眉头，也确实肉疼，即便不是花的自己的钱。只是……穿裙子时那种漏风的感觉很不好，而且，还会有种“穿上裙子就再也不是男人”的诡异认知。迟疑了一下，沈沐歌回道：“不习惯啊。”
“嗐，有啥不习惯的？有些国家的男人就有穿裙子的传统。比如苏格兰，而且还是不穿内裤的。”
沈沐歌对苏格兰的了解不多，和她这个年纪的大多人一样，对于苏格兰的认知，只有一部知名小品里的“苏格兰打卤面”。想到这面啊，就想到了赵本山，然后又想到了范伟……再看周正，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一句范伟的经典台词：哎呀！防不胜防啊！
真的。
真的是防不胜防。
只是随便的一个话题，就被周正扯到了“内裤”上。
如果没有意外，这货应该会顺着“内裤”的话题继续往下扯。
“昨晚我刷抖音的时候，刷到了一个卖内裤的直播，有一款，看起来挺好看的，我给你买了一条，留的是你的新号码，直接寄到你家了。”
沈沐歌耷拉着眼皮瞅着周正，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万一哪天杨诗画发现你买了很多女式内衣，又不是买给她的……”
“不会，我会尽量在线下买。”周正笑道：“如果线上买的话，及时删掉订单记录就好了。”
这样能行？
沈沐歌不知道，也没删过。
“行吧。”沈沐歌习惯性的回了一句。
周正看了沈沐歌一眼，忽然叹气：“唉……”
这声叹息，就好似是鱼饵。
沈沐歌很清楚，但还是礼貌性的配合了一下，问：“咋了？”
“不怕你笑话，原本啊，我是想买给你嫂子的。”周正面色沉重而忧郁。“想着这样或许能重燃激情。呵，你猜猜你嫂子咋说的？”
“咋说的？”
“说我瞎折腾，没兴趣的话，不用勉强。”周正深吸一口气，有些愤懑的说道：“一句话怼的我心凉。也是我自找的，当初我看上你嫂子，就是喜欢她那种劲儿劲儿的性子。现在好了，劲儿都用来对付我了。”
沈沐歌真不喜欢这种话题。
晚上听杨诗画抱怨，白天再听周正抱怨，太负能量了。不是要鼓励宣传正能量，禁止传播负能量吗？啥时候能把抱怨婚姻不美满的话题给禁了？真是有点儿受够了。
想了想，沈沐歌开玩笑道：“还能离是咋地？”
“我还真想过。”周正沉重的说道：“没有激情的日子，太压抑了。唉，每一次我兴致冲冲的去找她，最后总会因为各种原因被她泼一盆冷水。结果就是越来越压抑，性压抑，真是……唉，你应该是很有经验的。”
这个话题，周正一开始就提过，只是被沈沐歌警惕的转移到了“娘娘庙”上。
此时，旧话重提，周正决定提升一下话题的粘性。“听说长江路上新开了一家夜总会，里面的小姐质量不错，还有外国妞儿呢，我都想去泄泄火了。”他相信，对于有性洁癖的沈沐歌而言，这个话题的粘性还是不错的。
有时候，想敞开了聊天儿，未必一定要聊对方喜欢的话题。
沈沐歌皱了一下眉头，知道这个话题很危险，却还是忍不住劝道：“别扯淡哈，不怕中招了？侥幸心理可要不得。你要是真的乱来，别来我家吃饭了，我膈应。”
“那要不，就找个小三儿好了。我们公司里新来了一个文员。啧啧，长相和身材跟你比是差不少，但也还行，对我抛几次媚眼了，估计轻易就能得手。”
沈沐歌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有性洁癖的她，对小姐和各种露水情缘特别抵触。而曾经被妻子背叛的经历，也让她特别反感婚外情。这种抵触和反感，让她不自觉的忽视了周正的危险，并且满心情绪的怼道：“脑子有病啊你？娶了那么好的媳妇，你还不知足？不就是床上那点儿事吗？自己动手解决好了呀！我警告你，你可别犯浑啊！你要是连内人都能背叛，我一个外人，你早晚还不要把我给卖了？”
周正苦笑，续了一支烟，满脸不认同的说道：“自己动手，感觉还是差点儿吧？”
“是，但也不能乱来啊。”沈沐歌说道。
“我看网上有些高级货，说是跟真的差不多，你试过没？”
“我……”沈沐歌忽然心头一紧，盯着周正，脸垮了下来：“你就没个正经话题了是吧？”
说啥好呢？
唉……
真是服了！
看看周正那一脸猥琐的样子，太他妈无语了。
沈沐歌用极度嫌弃的眼神盯着周正，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咳，就是闲聊，探讨一下，你可别想歪了。”周正瞬间变得满脸正气，心理懊悔着“操之过急”，赶紧转移话题道：“诶，这是啥零食？尝尝看。”说着，拿起一包零食递给沈沐歌。
沈沐歌板着脸接过零食，一直盯着周正的眼睛。片刻，恍悟道：“你是不是觉得……觉得跟我聊这种猥琐的话题很有趣啊？”
周正撕开零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语气淡然的说道：“你想多了，年轻那会儿确实有这种心态，现在嘛，都四十岁啦，哪还能那么幼稚。”
“嘁。”沈沐歌很不认同。
男人至死是少年。
这话应该是有道理的。
想了想，沈沐歌的一双妙目转了一圈儿，微微笑着，问道：“你说的那高级货，贵不贵？”
“那肯定不便宜啊。”周正努力压着嘴角的笑，说道：“你想要的话，我送你一个？”
沈沐歌撇嘴道：“你去照照镜子。”
“咋？”
“笑都憋不住了。”
“哈哈哈，没有没有。”周正哈哈大笑，“说真的，你要不？我给你看看吧，看图片确实不错。”说着就要掏出手机来。
“滚一边去！”沈沐歌笑骂了一句。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跟杨诗画的“微信传情”。
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和周正一样无耻，也喜欢跟女人聊那种猥琐的话题。只是，大多时候，因为实力的差距，注定了会被区别对待。
犹记得高中时候，自己跟一个女同学讲了个荤笑话，那女同学嫌弃的骂了一句“流氓”。同样的荤笑话，同一个女同学，周正去讲，却把那女同学逗得花枝乱颤。
这事儿看起来虽小，但对沈沐歌的打击却是很大。
鉴于这份经验，沈沐歌跟杨诗画聊微信的时候，总会很小心很谨慎，稍微有点儿暧昧的对话，都会有种如履薄冰之感——当然，也因为杨诗画是自己好兄弟的女人，必须要克制。不想背叛兄弟，更不想闹起来丢人。
“不早了，回家。”沈沐歌说道。
“急啥，还下着呢，你又不能出摊儿。”周正说。
“咋？还想占我便宜啊？”沈沐歌冷笑着问。
周正委屈道：“别这么说，咱俩谁跟谁啊，啥占不占便宜的。要不，你来占我便宜？”不等沈沐歌把嫌弃的眼神转换成鄙夷，周正又道：“这一堆零食，都给你了。便宜不小了吧？”他倒也确实是个大方的性子，说罢，就去三轮车里找了个塑料袋出来，把长椅上的零食给沈沐歌打包了。“啤酒装车上，回头也放你家里。”
“不用，扔你车上吧。”沈沐歌抓过塑料袋，又拿起雨伞，说道：“我去拿个快递，你直接回家吧。”
“急啥，再坐会儿吧，回头我送你。”周正说道。
“溜溜腿儿。”沈沐歌说罢，直接撑着伞走进了雨中。
她凭直觉认为周正还有大招儿。
必须赶紧撤。
不然呀……
怕是会吃大亏。
她倒也不认为周正会真的睡了自己，因为周正确实对杨诗画很有感情。
也许，就是一些类似“跟异性聊一聊猥琐话题”的低级恶趣味行为吧。
就像自己，哪怕是很喜欢跟杨诗画聊点儿暧昧，也不会越雷池——至少现在是这样认为的，以后就不好说了。毕竟，“性”这种东西，很难把握。
所以，还是要时刻提防着周正。
只是片刻，周正骑着三轮车追了上来。
“上车。”
“不了，你先走吧。”
“行吧，你看着点儿车。”
“嗯，慢点儿开。”
周正应一声，骑着三轮离开。
看一眼倒视镜里举着伞走在雨中的沈沐歌，周正忽然愣了一下。
行吧？
这不是她的口头禅吗？
自己咋学会了？
又想起骗沈沐歌坐自己腿上的事儿，忍不住乐。
可惜这小妞儿警惕性太强，不然呀……
算了。
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周正笑着打开车载音乐，“志得意满”的回了家。
雨还在不停的下着，虽然小了一些，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沈沐歌顺着紫荆路往北走了一段儿，来到了东湖苑北边的那条叫雪苑路的街上。挨着育才补习班不远的地方，有家快递超市。
现在这个点儿，周杨应该还没有放学吧。
沈沐歌心里想着，往育才补习班的入口处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路边停着的山地车，一眼就认出了周杨的山地车。
好似生怕被周杨看到了，沈沐歌快步经过，然后进了快递超市。
网上买的东西不少。
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物件，还有一面大穿衣镜。
沈沐歌手里还拿着周正给她的零食，再拿这么多快递，扛一面大镜子，有点儿不趁手，却也懒得再跑一趟，硬是凑合着扛起镜子离开。
本来以为一面镜子而已，不能太重了。
谁知道走了几步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儿托大。
玻璃制品，还是有些份量的。再加上打包的架子，自然不是一个女孩子可以轻易应付的。即便沈沐歌不是那种柔弱体质，算是有点儿力气，但手上还提着零食和别的快递，更要撑着雨伞，到底还是费劲。
就在沈沐歌有点儿扛不住，想要放下歇会儿的时候，肩膀上竟是忽然一轻。
扛着的镜子被人提了起来。
沈沐歌狐疑的看过去，看到了周杨。
“呃……”
“楼上教室里刚好看到你。”周杨说。
“哦，你给我吧，别耽误你上课。”
周杨却是不撒手，继续往前走，问：“买的啥？”
“穿衣镜。”
“哦，那我得小心点儿，别摔坏了。”周杨笑道。
沈沐歌看一眼周杨，犹豫了一下，没有再继续客气，而是把雨伞举起来，帮周杨遮雨。
周杨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递给沈沐歌。
沈沐歌看了看烟盒，发现竟然是周正分了自己一半的那种。
“拿着啊。”周杨说。
“呃，你哪来的？”沈沐歌接过了烟。
“偷我爸的。”周杨笑道：“他有一条呢，少一盒不碍事。”
沈沐歌嘴角抽了抽，干笑道：“谢了。”
“客气啥。”周杨说罢，看了看沈沐歌提着的那么多东西，直接又抢了过来，提在手里，笑道：“幸亏被我看到了，不然啊，你这一路上得歇好几回了。”
顿时浑身轻松的沈沐歌笑了笑，说道：“那倒是。”
“有个我这样年轻力壮的男朋友，还是挺好的吧？”
沈沐歌看一眼周杨，哼哧一声笑了。
“笑啥？”周杨问。
笑啥？
不能告诉你。
沈沐歌摇了摇头。
她在想：你想当我男朋友，你爹想让我当你后妈，我却想当你后爹……
就是瞎想。
周正应该没有离婚娶自己的意思，自己也不至于挖兄弟墙脚。
至于当周杨的男朋友……
这就是周杨的妄想。
不可能的。
想想兄弟成了自己公爹的戏码，沈沐歌就忍不住想用脚趾抠地。
不不不。
哪怕不是兄弟的儿子也不行。
跟男人谈对象？
咦唏！
拉倒吧！
“你真有男朋友了吗？”周杨忽然问。
沈沐歌肯定的回道：“有的。”
“那你男朋友年纪不小了吧？”
“啊？”
“上回你给我拿的那些衣服是他的吧？够老气的。”
“……”
“看起来还是地摊儿货，应该不太富裕吧？”
“……”
“裤腿有些短，裤腰却不小，应该是个胖子，五短身材那种。”
沈沐歌感觉受到了羞辱。
简直比说自己像范伟更过分！
好似一把把飞来的利箭，正中心窝。
“这样的人，长相应该也不会太好了。”周杨又射出了一支利箭。
沈沐歌很生气。
都气蒙了。
甚至琢磨着要不要当周杨的后妈，然后狠狠的虐待他！
“我觉得我还有机会。”周杨满脸自信的说道。
有机会？
天还没黑呢！
就开始做梦了？
你最大的机会就是跪下喊“小妈”！
沈沐歌心里恶毒的想着，看着伞外的风雨，有种风雨飘摇的无力感。“你……不要那么肤浅。看人不能只看外表，还要看内在。我男朋友……是个很有学问的人，复旦博士生……”这牛吹得是不是有点儿大了？
“这么厉害住在东湖苑？”周杨笑了笑，不知死活的继续说道：“至少也该住在碧桂园、建业之类的地方吧？”
果然，吹大了。
但是……
周杨你小子是不是该跟你爹学学怎么说话啊？
你爹虽然嘴贱，但从不带这么挖苦人的！
——至少没有挖苦得这么狠！
妈的！
要不是镜子太重，又下着雨……
沈沐歌闷哼了一声，说道：“这是以前买的，碧桂园有房子，我不想去，在这里住惯了。再说了，东湖苑咋了？是，没房产证，物业还不好，可是地段儿好呀，出门多方便啊。”
“倒也是。”周杨厚着脸皮开玩笑道：“到时候咱俩结婚了，也可以住在这里。”
沈沐歌斜了他一眼。
他的眼睛还有些红肿。
不过，他显然没有吸取教训，反而是“愈战愈勇”了。
还结婚？
结婚了你喊我啥？
我喊你爹啥？
各论各的？
这还就罢了。
万一你爹要扒灰……
咳！
想多了。
“那个……快到了，你给我吧。”
“我给你送家里。”周杨坚持道：“放心，你不是有防狼喷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