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清一边被鸢歌拽着手腕，在盘根错节的古树藤蔓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
灵气？
有，但不多，而且，而且怎么全特么是狂暴属性的啊！
“啊，啊求。”沈昭清深吸一口气，又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这破地方，感觉跟干了一斤工业酒精一样，从鼻腔一路烧到丹田，沈昭清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能当场让表演一个原地爆炸。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腐烂树叶、野兽腥臊和浓重血气的味道，四面八方时不时就传来几声意义不明的嘶吼，突出一个精神污染。
“我说……公主殿下。”沈昭清被一块凸起的树根绊了个踉跄，没好气地开口，“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
“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这么长时间了，你这趟‘狩猎游戏’的终点站不会是某个上古大妖的胃吧？”
“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走在前面的鸢歌没有回头，更没有像往常那样用戏谑的语气回一句“我的小猎物，怕了？”。
她只是绷紧了身体，琥珀色的金瞳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寸阴影，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闭嘴，跟紧我。这里的东西可不跟你讲规矩。”
哟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那个总是一副“天下尽在我手，你就是我笼中鸟”的嚣张小公主，居然也会有这么严肃的时候。
沈昭清撇撇嘴，倒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毕竟，当一个疯子忽然变得正常时，那通常意味着，有比她更疯的东西要出场了。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一向很准，尤其是在倒霉这件事上。
两人刚穿过一片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蘑菇林，鸢歌的脚步猛地一顿。她反手将沈昭清死死地按在一棵巨树的阴影里，自己则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怎么了？”沈昭清压低声音问，心脏不争气地开始打鼓。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如同沉重的铅块，从前方峡谷的深处缓缓弥漫开来。
那不是单纯的妖气，而是一种更古老、更原始的……暴虐。仿佛天地初开时的混乱与杀戮，被凝聚成实质，化作了这片令人窒息的领域。
周围那些嘈杂的兽吼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万籁俱寂。
连风，都仿佛被冻结了。
沈昭清的头皮一阵发麻。
她看见之前还对她们虎视眈眈的一些低阶妖兽，此刻正浑身筛糠般地颤抖，甚至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直接瘫软在地屎尿齐流。
这是来自血脉最深处的恐惧，是食物链底端对顶端捕食者的绝对臣服。
“啊？”沈昭清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她把声音又压低了一度，“这又是什么重量级嘉宾？”
“化神境……”鸢歌的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是这片外围山脉的王，九幽冥虎。”
话音刚落，一个庞然大物，迈着沉稳而优雅的步伐，从峡谷的拐角处缓缓走出。
那是一头体型堪比三层小楼的巨虎。
通体覆盖着漆黑如墨的皮毛，没有一丝杂色，仿佛能将光线都吞噬进去，唯有额头上那个狰狞的“王”字，以及四只脚爪，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
那火焰没有温度，却散发着能冻结神魂的极寒之气。
它的一双眼睛，是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惨白，没有瞳孔。
九幽冥虎。
传说中，诞生于黄泉与魔界交汇之处的凶兽，以生魂为食，其咆哮能震散修士的元婴。
这东西沈昭清只在青云宗弟子培训手册的附页见过，没想到竟然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化神境？！
引气境巅峰的沈昭清，在它面前大概就跟一盘饭后小点心没什么区别。
“公主殿下。”沈昭清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开始盘算自己那三脚猫的《醉藏遁息》能不能在这种大佬面前生效，“咱们现在讨论一下投降的姿势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鸢歌死死地盯着那头冥虎，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一柄金色骨笛，“它闻到我的血味了。”
“金乌的血，对它而言，可是大补之物。”
“……”沈昭清沉默了。
哦，原来这次自己不是点心，是配菜啊。
只是一息的时间，九幽冥虎那双惨白的眼睛锁定了她们，它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只是缓缓地踱着步。
那股化神境的威压，如山崩海啸般席卷而来。
沈昭清只觉得浑身骨骼都在咯咯作响，丹田里的灵气被压制得几乎无法运转，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鸢歌下意识的攥紧了沈昭清的手，感受到指尖的冰凉后愣了一瞬，安抚的拍了拍。
“跑！”
鸢歌猛地厉喝一声，将沈昭清用力向后一推！
与此同时，她自己不退反进，身影如一道红金色的闪电，主动迎向了那头恐怖的凶兽！
“百禽御风！”
少女清叱一声，赤羽披风无风自动，无数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羽刃凭空出现，如同疾风骤雨般射向九幽冥虎的面门！
叮叮当当。
一连串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那些足以洞穿精铁的羽刃，射在九幽冥虎的黑色皮毛上，竟然连一丝痕迹都没能留下，便被那幽蓝色的火焰尽数冻结，粉碎。
“吼——！”
仿佛是被这只小虫子的挑衅激怒了，九幽冥虎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音波化作实质的冲击，瞬间将漫天羽刃震得粉碎。
鸢歌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是受到了音波的冲击。
但她眼中没有丝毫退意，反而战意更盛。
“焚阳一瞳！”
她猛地抬头，左边的琥珀金瞳中一轮小小的金色太阳骤然亮起！
一道凝聚到极致的金色光束，如同神罚之矛，撕裂空气，带着焚毁万物的恐怖高温，直射九幽冥虎那惨白的眼眸。
这是金乌皇族的血脉神通，是她压箱底的绝技之一。
然而，境界的差距，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面对这足以融化山岩的一击，九幽冥虎只是不屑地抬起了它的右爪。
那燃烧着幽蓝火焰的巨爪，轻轻一挥。
嗤——
空间仿佛被撕裂了。
金色的光束，在距离它眼眸还有三尺远的地方，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随即被那极寒的幽火迅速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掀起。
“糟了！”鸢歌心头一沉。
下一秒，那只巨大的虎爪，已经带着撕裂苍穹的威势，朝着她当头拍下。
太快了。
快到连闪避的念头都来不及升起。
鸢歌只能勉力将骨笛横在胸前将全身妖力灌注其中。
轰——！！！
一声巨响，仿佛山峦崩塌。
鸢歌的身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狠狠地拍飞出去，沿途撞断了七八棵合抱粗的古树，最后重重地砸进了一面山壁之中，碎石飞溅。
“噗——！”
一口鲜血，染红了她胸前的红金羽衣。她手中的骨笛已经断成了两截。
“咳……咳咳……”鸢歌挣扎着想从碎石堆里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全身的骨头，至少断了一半，五脏六腑更是如同被巨锤砸过一般，火辣辣地疼。
“哈。”鸢歌无所谓的用力擦了下嘴角的血，挑衅的看着渡步来的九幽冥虎，“也不过如此。”
九幽冥虎迈着优雅的步伐一步步向她走来，那双惨白的眼睛里满是戏谑与残忍。
它低下巨大的头颅，张开了那足以吞下一头大象的血盆大口。
腥臭的狂风扑面而来，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