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晃晃的马车终于停稳。

车厢外,钱老爷那带着几分讨好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

“两位女侠,望月镇到了。”

陆红妆在颠簸中本就睡得不沉,闻声悠悠转醒,她揉了揉眼睛,轻轻推了推身边靠着软垫、睡得正香的苏清寒。

苏清寒被她推醒,懒洋洋地睁开眼,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没睡醒的慵懒。

“天色已晚,镇上的客栈多半也客满了。”钱老爷的声音继续从外面传来,“若二位不嫌弃,不如去寒舍暂住一晚,小老儿也好备下薄酒,聊表谢意。”

“钱老爷,不必……”

陆红妆想也不想就要开口拒绝,她们已经搭了顺风车,怎么好意思再叨扰人家。

话还没说完,一只柔软冰凉的手忽然伸了过来,轻轻捏住了她的嘴唇,让她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苏清寒冲着车窗外,声音虽然还带着睡意,清晰的说出。

“那就叨扰钱掌柜了,祝钱掌柜财源广进,福生无量。”

钱老爷一听,顿时喜笑颜开,连声应着:“应该的,应该的!女侠客气了!”

车帘被掀开,钱老爷的手下利索地将那辆特制的四轮车从货物中搬了出来,稳稳地放在地上。

陆红妆瞪了苏清寒一眼,见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也只能认命。

她弯下腰,熟练地将苏清寒从马车上打横抱起,那轻盈的重量让她几乎感觉不到负担。

在将苏清寒稳稳放在轮椅上时,她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贴在苏清寒耳边抱怨。

“都搭了人家的顺风车了,怎么还好意思再去白吃白住?”

苏清寒靠在椅背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有气无力地掀起眼皮,反问她。

“你有银子吗?”

陆红妆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那个早就干瘪下去的钱袋,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

苏清寒的脸上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慢悠悠地说。

“道爷我这是在教你,出门在外,如何不饿死自己的独门秘诀。”

陆红妆被她这番歪理说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能轻哼一声,推着轮椅跟上钱老爷一行人。

“歪理。”

钱家在望月镇果然是大户,宅邸气派,下人众多。

宴席很快备好,山珍海味摆了满满一桌。

钱老爷亲自举杯,满脸红光地对着陆红妆。

“今日多亏了陆女侠出手相助,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和我家闺女,可就真要命丧狼口了!”

被他这么一敬,陆红妆的脸颊顿时有些发烫。

那些狼,本来就是苏清寒用幻术和折纸弄出来的,她这一通感谢,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端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尴尬地杵在那里。

“钱老爷言重了。”

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陆红妆手里的酒杯,换上了一杯清茶。

苏清寒端起茶杯,对着钱老爷遥遥一敬,神色淡然。

“是您洪福齐天,才能恰好遇上我们路过。”

她抿了一口茶,话锋一转,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其实,我这朋友的手段,终究是粗浅了些。我这里,倒还有些能助钱老爷更进一步,财运亨通的小法门。”

钱老爷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倾,又带着几分商人的精明和迟疑。

“哦?不知…女侠此法,需要多少酬劳?”

“害,谈钱多俗。”

苏清寒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都是缘分。钱老爷只需帮我准备些小东西便可。”

她顿了顿,报出了一串清单。

“黄裱纸,要多;上好的糯米,一斗;白蜡烛,一扎;还有朱砂,一盒。”

陆红妆在旁边听得眼皮直跳,她扯了扯苏清寒的袖子,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你又想搞什么鬼?”

“咱们的画符材料快用完了。”苏清寒头也不回,理直气壮地回了一句,“这不叫骗,这叫‘化缘’,懂不懂?”

那边,钱老爷听完,已是大喜过望,他捻着自己的小胡子,连忙对旁边一个管事模样的小伙子吩咐。

“小李,快去!按这位女侠说的,一样不少,全都备齐了!”

那个叫小李的年轻人,正端着酒壶,一双眼睛却直勾勾地望着不远处、钱老爷那位正和丫鬟说笑的宝贝闺女,看得都痴了,压根没听见自家老爷的吩咐。

直到旁边的护卫实在看不下去,抬脚在他小腿上轻轻踢了一下,他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啊?老爷,怎么了?”

钱老爷气不打一处来,又没好气地把要准备的东西重复了一遍。

小李这才如梦初醒,连连点头,红着脸跑去准备了。

没过多久,庭院的正中央,一张宽大的方桌已经摆好。

陆红妆推着苏清寒来到桌前。

苏清寒从她那个宝贝包裹里,取出了那把不过半尺长的桃木小剑。

她手腕一抖,桃木剑在空中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剑尖精准地刺入旁边盛满上好糯米的碗中。

不多不少,正好挑起三粒晶莹剔透的米粒。

紧接着,她将三支粗大的白蜡烛在桌上摆出品字形,象征天地人三才。

钱老爷和一众家眷护卫都围在不远处,好奇地看着。

只见苏清寒伸出两根手指,在桃木剑上那三粒糯米上轻轻一捻。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三粒糯米,竟无火自燃,倏地冒出三点幽蓝色的火星!

苏清寒手腕再一抖,桃木剑在空中划过三道优美的弧线,剑尖的三点火星,精准无比地落在了三支蜡烛的烛芯上。

“呼”的一下,三簇明亮的火焰瞬间腾起。

“好!”

钱老爷看得眼睛都直了,下意识地就拍手叫好。

他身旁的钱夫人忍不住掐了他一下,小声嘀咕:“你看懂了?”

钱老爷老脸一红,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摇头:“没看懂,但感觉很厉害!”

苏清寒对周围的议论充耳不闻。

她神情肃穆,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三灯朗照,三景朗明。

上映三天,下通九冥。

天清地宁,人神咸听。

吾今奉请,三才显形。

急急如律令!”。

随着她的念诵,那三支蜡烛的火焰,猛地向上窜起半尺多高,火光将她苍白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她桃木剑朝桌角那厚厚一沓黄符纸遥遥一指,口中轻喝一声。

“起!”

哗啦啦——

数十张黄符纸,竟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违反常理般地自行飞起,在她头顶上方盘旋飞舞,转眼间便围成了数层缓缓旋转的符阵。

这还没完!

苏清寒左手剑指并拢,伸入朱砂盒中轻轻一蘸,随即抬手,竟在空中虚画起来!

随着她手指的每一次勾勒、每一次点划,那盘旋在空中的数十张黄符纸之上,竟同步浮现出鲜红的朱砂痕迹!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整个庭院,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眼前这神乎其技的一幕给震住了。

钱夫人看得心惊肉跳,她悄悄拉了拉自己丈夫的衣袖,声音里透着不安。

“当家的,这…这不就是官府严令禁止的那些玄学骗术吗?万一…”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钱老爷瞪了她一眼,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自信。

“你看这阵仗,是普通江湖骗子能弄出来的吗?再说了,女侠从头到尾,可跟我要过一个铜板?”

他挺了挺胸膛,一副“我精明着呢”的表情。

“我是不是被骗,这心里能没数?”

空中,最后一道符文落下。

数十张画满了玄奥符文的黄符,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缓缓旋转,散发着淡淡的灵光。

苏清寒收回剑指,吐出一口浊气,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

她抬头,看着那满天飞舞的符箓,脸上没什么表情。

桃木剑一挥舞,符箓均匀的飞出贴到,小院各个柱子处,形成了一个有律动的符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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