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可以实时监测薇拉包括体温、呼吸、脉搏、心跳在内的各项身体状况,也能在需要的时刻自动地对其中变得异常的部分作出相应的处置……但最重要的还是它正在通过各种法术的组合模拟「轰炎圣剑」的魔力,从与「苍冰魔剑」完全相逆的方向来对薇拉被其折腾得千疮百孔的身体进行修复和调整。
正因它有着如此逆天的功能,所以它每运作一个小时,就得抽干一整个以百人为编制的皇国标准法师连的全部魔力。而把它从早上运作到现在这个时候的赛菲……
莲这下知道为什么她的本体在通讯珠里会是那样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了。她既要维持协调她那几千个分身,还要输出相当于一个千人法师营的魔力到这个法阵里……没有过劳死真是个奇迹。
真是苦了你了,赛菲……这事确实只能由我来做。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法阵持续像个无底洞似地疯狂吞噬莲的魔力。其间虽然屋外的走廊不时有人经过,但却始终没有人来打扰。一直到夜色深沉,就连官邸外的喧闹的广场都归于沉寂时,莲才缓缓直起僵硬的身子——
「呵欠……」
然后打了个哈欠。
现在大概消耗了多少?百分之一……应该没有那么多吧?
莲看了看薇拉仍旧苍白如雪的面色,又感到一阵焦虑。
赛菲应该只是想让自己来注入维持法阵运作的魔力……但莲觉得她自己能做到更多。以她如今的能力,就算是这种事情应该也可以办得到——
「圣剑拟态……『轰炎』。」
她伸出自己的手掌,庞大无伦的魔力开始汇聚。涌动的金红色魔力在她的掌中缓慢地汇聚成型,变化为一柄双手长剑的形状。
莲望着成型的剑露出怀念的微笑。对她而言,这把剑不仅仅是单纯的武器,而是与她一同出生入死的伙伴与朋友。虽然在旅途结束后莲就把它归还给了教国,但它的模样和它的魔力气息早就镌刻在她的脑海里,永远不曾忘却。
「给我拿好咯……虽然会有些烫。」
莲让薇拉以双手握住拟态圣剑的剑柄,然后让她把它摆到胸前。最后她将手搭在那由纯粹魔力凝聚成实体的剑刃上,开始全力输出魔力。
「唔……」
拟态圣剑在薇拉的怀里开始发出璀璨的光芒,她发出一声梦呓。同时剑身也产生了肉眼可见的缩小。随着莲持续地输出力量,剑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烫!」
骤然醒觉的薇拉发出不像是她这个年纪会有的,少女似的尖叫,一下跳起来把怀中那个比烧红的铁块还要烫的玩意扔了出去——朝着莲。
「呜哇!你干嘛!你不知道这样是会死人的吗?」
变小的拟态圣剑深深地钉入了莲身后的墙壁。好不容易闪开它的莲激愤地怒斥薇拉。
「你、这都要怪你把那种东西放在我的胸口!那到底是什么……不对……你是……还有这里是……」
看到眼前神色激昂的小姑娘,薇拉怔住了。这孩子不是那个叫莲的女孩吗?她怎么会在这儿……
她感到脑袋一阵剧痛与晕眩,险些就要摔倒。而少女马上跑过来搀住了她。
「你先躺下再说。」
不知为何,薇拉不想按照这个少女的要求去做——没有任何理由。但混沌的脑袋和明显不对劲的身体还是让她不得不在莲的搀扶下重新躺回了床上。
「这是哪……」
就连睁眼看到东西都让她的脑袋感到一阵疼痛。为了减缓这疼痛,她用手臂捂住自己的眼睛。
「这不是你家吗?市民广场上的行政长官官邸。」
「这不是我家……我不住在这。那些东西是什么?」
薇拉指指房间的天花板和墙壁。她刚才觉得头疼,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一睁眼便看到了蕴含如此巨量情报的复杂法阵。
「那是贤者大人为了治疗你而布下的术式。她说在今天早上的揭幕仪式之后,你因为什么『苍冰魔剑』的后遗症晕过去了。」
「『苍冰魔剑』……」听到这个词的薇拉浑身一颤。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接着说道:
「是……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我应该是产生了幻觉……她们现在在哪儿?」
「贤者大人把我送来之后,就把夫人带回去休息了。她似乎在这儿看了你一整个早上和下午。」
「那她……!她没有被我……!」薇拉忽地坐起来,露出极端恐惧的神色紧紧地抓住莲的手臂。为了让她安心,莲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没事的,夫人她一点事都没有。在她看守你的时候,你的身体已经恢复正常了。」
「那、那就好……」得知这个消息,薇拉紧抓着她的手终于缓缓地松开。她躺倒在床上,浑身泻力的模样像是一艘被击沉了的舰船。
「……你来这儿干嘛?」
「我奉贤者大人的命令来照顾你啊。」
莲一直在等她这个问题,于是她把早就准备好的借口推了出来。
「说谎。她把『苍冰魔剑』的事都告诉了你。她怎么可能会把连梅莉娅都还不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一个女仆?而且你还知道这些法术的效用。」
「……」
莲落下一滴冷汗。
「是你救了我吧?」
见莲久久不回话,薇拉以沉静的语气继续追问。
快想快想快想……!现在是绝不能露馅的时候……如果在这里被她认了出来,就算拖着那副病体她也会跟我不死不休的——
「……是的。」
莲的大脑前所未有地全力运转,然后得出了结论——在这里还是干脆先承认吧。这副身体所产生的变化可是连赛菲的「贤者之眼」都看不出任何端倪,除了剑以外跟白痴没有任何差别的这个女人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你果然是那个人的女儿。」
「不是!」
看吧,就说她是白痴了。
「那你要怎么解释那个东西?」薇拉又指指那把扎在墙上的拟态圣剑。「我很熟悉它……那是那个人的剑。虽然外形和大小都差一些……但感觉是一样的。」
「呃……事到如今我也没法瞒你了。那确实是他……是勇者大人让我拿着的东西。贤者大人说这东西能救你,所以我就用了。」
「……果然是这样。」薇拉露出「一切如我所料」的满意神情。「那么你究竟是他的什么人?能告诉我吗?」
「该说是师父还是养父……大概就是类似的关系。」
这是赛菲与她提前准备好的设定。如果到了实在是不能搪塞过去的时候,就用这套说法——她本来打算先对梅莉娅和米琳这样说的。
因为比起让她们继续乱七八糟地猜测,还是先给她们吃一颗定心丸会比较好。只是没想到她现在就要提前把它先说给薇拉听了。
「那他没有梅莉娅以外的妻子了?」
「当然没有!怎么可能会有?勇者大人是个非常专情的人……」
「你说得这么斩钉截铁……你很熟悉他吗?」
我当然熟悉了。因为我就是他啊?莲翻着白眼点头。
「……那就好。但我觉得,你可能上了他的当。」薇拉静静地盯着莲的脸看了很长时间。然后露出宽慰的神色。
「我才没上当。他是什么样的人,世界上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莲见到她露出满意的模样,大大地松了口气。她到墙边把那把变小的拟似圣剑拔了下来,然后摆到她的床边:
「既然这东西对你有效,那就放在你这里吧。应该只要把你的魔力充进去,就能激活它。你试一试。」
薇拉依言在那把已经变成了匕首大小的拟似圣剑上注入魔力。
「……!」
就似被冬日和煦的暖阳所照拂,那令人安心的温度沿着发烫的剑柄逐渐涌向全身,将凝结于四肢百骸中的僵沉一点一点地驱散。她能感觉得到,在这把匕首的上面,涌动着一股她再熟悉不过的魔力……属于某个人的魔力。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等一下!」
薇拉的声音猛然提高。于是正准备溜出房间的莲回过头来看她。
她哭了。就那么简单而又直接地哭了。没有一点征兆,也没有半分克制。泪水滑过她的面颊,簌簌而落——
「只要、只要告诉我再一件事就好。」她第一次用这张莲所不熟悉的脸,一边哭,一边露出她熟悉的笑脸——那是她只在她少女时代才见过的,发自真心的释然笑容。
「他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