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背负着千钧重担。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抽泣声。

直到确认暂时安全，我们才敢停下来，回头望向那片烟尘尚未完全落定的区域。

他呢？

那个如同血铸般的身影，他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我们每个人的脑海。

没有人问出口，但彼此眼中都映照着同样的担忧与茫然。

我们知道他很强，强到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畴。可我们也亲眼看到他如何硬撼数倍于己的强敌，看到他那柄璀璨的飞剑哀鸣断裂，看到他如同陨石般坠落……

他会死吗？

这个疑问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压得我们心头窒息。一种莫名的酸涩感在胸腔里弥漫开来，不是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为了那个陌生的、强大的、却为了我们这群蝼蚁而奋不顾身的身影。

他本不必如此的。

“阿爹……那个……那个红色的仙人，他……他死了吗？”

一个被父亲紧紧抱在怀里、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带着哭腔怯生生地问道。

她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和尘土，眼睛却死死盯着远方。

她父亲张了张嘴，喉咙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将女儿搂得更紧。

而另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少年，约莫十二三岁，衣衫破烂，脸上还有擦伤。

他死死咬着下唇，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他望着那片战场，眼中没有孩童应有的恐惧，反而燃烧着一种奇异的光芒，那光芒里混杂着震撼、不解，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

为什么？

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

为什么看着那道独自挡在前面的背影，会生出一种……想要冲回去，和他站在一起的荒谬念头？

少年不知道那叫崇敬，叫向往，叫被点燃的热血。

他只知道，那一刻，那道血色的身影，比他听说过的所有神仙传说、英雄故事都要真实，都要耀眼！

如果……如果自己足够强大……

是不是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只能狼狈逃窜，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是不是就能……站在他身边，哪怕只是帮他抵挡一丝余波？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在他稚嫩的心田中疯狂燃烧起来。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渴望力量，不是为了扬名立万，不是为了长生久视，仅仅是为了——

在需要的时候，能有资格与那样的人并肩而立，而不是只能成为被保护的累赘。

我们这群人，老的少的，修士凡人，此刻都沉默着。那道染血的背影，如同最深刻的烙印，狠狠砸进了我们所有人的心底。

它颠覆了我们对于“强者”的认知，搅动了我们早已麻木的心湖。

他会不会死，我们不知道。

但我们知道，从今往后，我们记忆里的“强大”，将永远带着血的温度，和一种我们无法理解！却为之震颤的……执拗。

最终，我们互相看了看，默默转身，继续向着更安全的地方跋涉。

只是每个人的脚步，都比之前沉重了许多。

那个少年回头，眼眶泛红，最后望了一眼已经成为一个小黑点的战场方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我要变强……”

不是为了欺压弱者，不是为了掠夺资源。

只是为了，当下一次再遇到这样的“为什么”时，自己能有资格，去寻求一个答案，甚至……去成为答案的一部分。

废墟深处，语文的意识在黑暗与剧痛中沉浮，并不知道，他那在生死关头不经意的抉择，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已在几个陌生的灵魂中，漾开了永不平息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