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陆安站在办公桌前，身上还穿着那套不属于他的昂贵行头。

他挠了挠头，看着正在翻看简历的王经理。

王经理坐在宽大的真皮办公椅后，看了看林陆安，又看了看电脑屏幕上刚刚调出来的关于今晚【仲夏夜】包厢的消费清单。

那一长串数字，让他眼角都忍不住抽搐。

“林陆安……是吧？”王经理开口，打破了沉默。

“是，王经理。”林陆安应道。

“你知道苏小姐今晚在你……嗯，在你们包厢的消费额是多少吗？”

“我不知道。”林陆安老实地摇头。

“八十万。”王经理报了一个数字。

“夺少？！”

林陆安瞬间瞪大了眼睛。

“我也从没见她一晚上消费到这个数字过……而且她以前都只是点到为止，消费从来都只是刚刚好把司夜送到头牌的程度，从没失态过，更不要说宿醉了……”

王经理顿了顿，咳嗽了一下。

“不过我不管你是怎么做到的，按照店里的规矩，这都会算在推销牛郎的身上，所以你可以拿到一定比例的提成。”王经理慢条斯理地说，观察着林陆安的反应，“就算按最低比例算，你今晚拿到手的，大约有三万二。”

三万二？！

林陆安一惊，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但。”王经理话锋一转，“前提是，你在我们这继续当牛郎。”

“什么意思？”林陆安皱眉。

王经理掏出林陆安的简历晃了晃。

“你现在还没入职，理论上是不算我们的店员的，而且你应聘的是洗碗的工作，不是牛郎，是拿不到这三万二的。”

“不过，只要你答应我，从今天开始在醉鹿当牛郎，我就可以稍微通融一下，把今晚的提成给……”

“王经理。”林陆安忽然开口，打断了王经理的问话。

“……”王经理一愣，“怎么了？”

林陆安走了两步到王经理的面前，双手撑着桌面。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明人不说暗话，没错。”

“那好，据我所知，苏堇小姐现在还气在头上吧。”林陆安说道。

“是……这又怎么了？”

王经理莫名的感觉到一股压迫感。

“那你猜，如果你的钱不发给我，而我又告诉了苏堇小姐，她会怎么看你们呢？”林陆安笑了笑，“气在头上的苏堇小姐，就是想拿‘我得到了本该属于司夜的钱’这一点，去气司夜。”

“可这笔钱最后没有到我手上的话，没有达成目标的大小姐……会对你们店做什么呢？”

结果显而易见。

“你！”王经理对林陆安的威胁而感到恼怒，“出了醉鹿，你又有什么方式来联系苏堇小姐？！我们只要把消息垄断……”

“那可不一定哦。”林陆安笑着挥了挥手里的手机，上面是苏堇的微信好友，“你猜，苏堇小姐喝醉的时候，我有没有加上她的微信呢？”

“……”

王经理沉默了，他有苦说不出。

苏堇压他一头也就算了，陈司夜也踩在他的头上，现在就连这个林陆安也算计他！不是！醉鹿明明是他自己的店诶？！怎么搞的像是他来打工的一样！

“别那么紧张嘛王经理。”林陆安将手机熄屏，“你的要求我答应。”

“什么？”王经理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会在醉鹿里继续当牛郎，我只是不喜欢别人威胁我而已。”

林陆安很清楚王经理想留下他的原因，因为只要自己也在醉鹿上班，无论最后苏堇选择了谁，醉鹿都能继续稳住这个最大的金主。

这对林陆安来说是一件双赢的事情，他也需要留在醉鹿，来获得陈司夜这么一个竞争对手，保证自己能在和他的竞争中获得收益，为苏堇提供情绪价值。

但最后谁能胜出他不在意，只要能捞一笔就行，在牛郎这种职业里，谁真动情了谁才是最傻的。

“好……”王经理扶额，“那你把这份合同签了吧。”

王经理掏出了一份早就拟好的合同，虽然不懂林陆安在想什么，不过总而言之结果对他来说是好的，林陆安留下了，这就足够了。

但林陆安拿起合同看了一眼，又将合同递了回去。

“你什么意思？”王经理皱眉，这是临时反悔了？

“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这百分之四的提成不好看，我比较喜欢百分之十。”林陆安指了指合同。

“你想要百分之十的提成？！”

“不然呢？”林陆安掏出手机挥了挥。

“……”王经理咬牙切齿，“行。”

十分钟后，林陆安满意的看了一眼合同，而王经理则是一脸黑线的在写些什么。

“好了，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要你做。”

他拿起便签纸，飞快地写下一个地址，撕下来递给林陆安。

“这是苏小姐在附近常住的家的地址。”王经理说道，“苏小姐现在睡着了，你负责安全把她送回家。店里有专门为她配备的司机和车，已经在后门等着了，记住，务必把苏小姐安全送到家，安顿好。”

林陆安接过那张轻飘飘的便签。

“我送她回去？不会不安全吗？”

王经理挥挥手。

“她可是苏式集团的大小姐，这些司机和车都是她们家配的，哪有什么不安全这么一说。”

“……行。”林陆安看了一眼便签。

咕，有钱人真可恶。

-

好大的豪宅……

陆安跟着女司机走下车，站在一栋别墅面前，呆住了。

与其说是别墅，不如说是一座隐藏在城市里的绿色城堡，院子里的园景做得非常好，看得出来是找人精心设计过的，爬满了整个房子，像是绿野仙踪一样。

开车的司机利落地打开后车门，俯身准备将苏堇抱出来。

就在这时，原本醉醺醺的苏堇却忽然皱了皱眉，抬手轻轻推开了司机的手臂。

“小梨，不要你抱……”她含糊地呢喃着，指着林陆安，“让他来。”

女司机愣了一下，随即退到一旁。

林陆安有些措手不及，但在女司机平静的目光注视下，只好上前一步，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苏堇从车里抱了出来。

她的身体比想象中还要轻盈，带着酒意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像是一只有着黑色羽毛的鸽子。

司机帮林陆安打开了院子的门。

林陆安深吸一口气，抱着怀中的苏堇，踏入了她的家。

这别墅光是玄关就抵得上他半个出租屋这么大了，林陆安将自己的皮鞋甩掉，想要寻找卧室在什么地方。

“小姐的卧室在这边。”一个女声忽然响起，把林陆安吓了一跳。

刚刚那个司机神不知鬼不觉的忽然出现在他身后，走路像是没有声音一样。

“喔……好。”林陆安看了司机一眼。

这司机原来是女的吗？刚刚没看出来啊。

他赤脚踩在地上，木质的地板有些冰凉。

林陆安的目光快速扫视，终于在走廊尽头发现了一扇虚掩的门，里面似乎是主卧。

他抱着苏堇走进去，将她轻轻放在那张大得离谱的床上，丝质的床单滑腻冰凉，苏堇一沾床就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这样就好了吧……”林陆安喃喃道，转身准备离开。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别走……”

是苏堇。

林陆安回头，看着苏堇。

她应该是没睡醒的，看起来这应该是下意识的行为。

她有些害怕失去什么。

林陆安沉默地看着那只白嫩的手，此刻却像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般攥紧他的衣角。

林陆安有注意到送苏堇回家后，在这可以用空旷来形容的房子没有一个人存在，看起来这位苏氏集团的大小姐一直都是一个人住。

他叹了口气，心底那点因为被当作替身的不爽，稍稍消失了些。

他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贫穷早已教会他现实的锋利，但此刻，面对一个卸下所有盔甲且如此脆弱的苏堇，他做不到粗暴地甩开。

他重新在床沿坐下，没有试图掰开她的手，而是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用尽可能温和的声音低语，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

“好，我不走，你安心睡。”

不知道是他的话起了作用，还是苏堇终于进入了沉睡，过了一会儿，她紧攥着林陆安衣角的手指微微松开了些力道.

林陆安又静静坐了几分钟，确认她真的睡熟了，才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衣角从她手中抽离。

做完这一切，他轻轻退出了主卧，那个女司机沉默地等在房间外，见他出来，开口说道：

“小姐从来没让你这种人进过她的房子，你是谁？”

“我这种人……？”林陆安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她说的是牛郎，“我只是个洗碗的罢了。”

“洗碗的……？”司机愣住了。

林陆安挥挥手先行向着房子外走去，他下意识觉得，这个司机应该不只是司机，看起来像是贴身的保安。

是一直在监视着他吗？

-

回程的路上，林陆安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掠过的城市街景发呆。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个一戳即破的泡泡，美好但易碎。

他甚至下意识掐了自己胳膊一下，清晰的痛感传来，告诉他不是梦。

生活一旦开始顺风顺水的时候，林陆安就会感觉接下来会发生不幸。

他开始思考，不知道王经理会不会真的给他钱。

毕竟牛郎实在算不上什么拿得上台面的工作，如果他要去争取自己的权益，估计也能扯皮好几年，醉鹿如果想拖那八万块，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忽然，手机传来一声清脆的短信提示音。

林陆安划开屏幕，是银行入账通知。

【银行：您尾号xxxx账户xx月xx日xx:xx完成转账交易人民币80，000.00，余额80，128.50。】

八万块。

刚刚还有所怀疑的林陆安，脸瞬间变得认真了起来。

当牛郎真能赚钱。

谁说牛郎这工作拿不上台面的？太拿得上了。

看来今天晚上得学习学习，准备好好恶补一下牛郎这份光荣的工作所需要的知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