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莉莲卡与杜缘握了握手，从对方纤细光洁的手格莉莲卡看出，对方似乎也并不是季利奇基本地人，而对方富有亚洲特色的面孔和她那东方名字也印证了这一点。

杜缘在从港口回来以后，本想带着北方栖姬回到寝室，却发现寝室里根本就没有充电插口，要想做饭杜缘只能从自己的舰装上薅出来一条电线连在锅上。

除此以外，寝室里的公共卫生间似乎因为水管冻裂而停止了供水，杜缘想要洗菜都没地方洗，处理食材更是无比麻烦。

看着空荡荡只有她和北方栖姬两个人的寝室楼，杜缘最终决定带着北方栖姬去镇上找一家餐馆吃饭。

然而在沿着季利奇基大街小巷走了三圈之后，杜缘却发现整个季利奇基镇只有这一家餐馆还在营业，大街上空空荡荡，诺大的季利奇基安静得如同一座鬼城。

餐馆里倒是有不少人，但来吃饭的少，来取暖的多。

餐馆里的锅一直开火让屋里比外面稍微温暖一些，许多人只是要了一块列巴，最多再搭配一碗廉价的热汤，坐在那里一边吃着，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互相低声交谈。

杜缘先开了口，她看到格莉莲卡眉头紧皱的样子，似乎这位乘战舰来的家伙有不少心事。

“看你愁眉苦脸的，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

看到格莉莲卡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杜缘接着说道：

“你们下船的时候，不少人站在隔离线外面看着。他们都猜测你们是莫斯科来的大官，是要视察季利奇基工作的——当然我知道这不可能。你们搭乘的是北方联合的现役军舰，中央的行政人员可不愿意冒风险去走海路，你们一定是海军体制内，或者至少和海军有关系的人，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为什么？”格莉莲卡不解地问。

“你也看到季利奇基现在的样子了吧？是不是像一座死城？这都是在短短几年内变成这样的。私有化以后，这里的一切都不再属于人民了。一部分工厂倒闭，一部分工厂裁员，能走的人都走了，剩下走不了的在这里苟延残喘。有些人说这里被资本家占领了，要去莫斯科上访，但他们要么被关进了精神病院，要么被威胁不要走出家门。”

杜缘所说的话让格莉莲卡大吃一惊，格莉莲卡无法想象在北方联合这样的一个以人民为本的社会主义国家，会存在着这样封建的压迫，格莉莲卡不由反问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你应该也不是这个镇子里的居民吧？”

“我的确不是这个镇子的居民，这些话也不过是道听途说。但不论如何，现实是这里的人生活已经到了几乎难以维持的地步。不仅是季利奇基，整个堪察加州的人口都在流失，工厂接连倒闭，这个北方联合的军事工业重地，很快就要成功地去工业化去城市化，恢复到原本优美和谐的自然状态了。”

这让杜缘想起了以前听到过的一个苏联笑话：

苏联解体后，有人询问一位工人，你们那会商店外要排起长队买东西，生活应该很穷苦吧？

工人回答：是的，那时候我是钢铁厂的工人，我虽然有足够的卢布，但是商店里买不到面包和肉，去黑市买这些我的薪水根本不够。

那人接着问：噢，太可怜了，那么现在大家都不用排队买面包了，你的生活应该变得更好了吧？

工人回答：是的先生，现在我不用去排队买面包了，因为我已经失去了在钢铁厂的工作，自然也没了薪水，已经不用去买面包了。

想了想，杜缘又对格莉莲卡说道：

“如果你真有什么能量，想要帮帮这里的人的话，或许你可以替大家问问莫斯科的高层，他们为什么要抛弃勘察加的人民，为什么要让这里的社会主义制度崩塌，我想这是季利奇基的人们都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正在这时，二人点的饭菜被送上来。杜缘点的是大列巴和热菜汤，和周围工人们吃的也差不了太多，而格莉莲卡的则是医生香肠、鱼子酱，一罐格瓦斯，还有些土豆泥之类的主食。

切下一块香肠放在嘴里咀嚼，没有想象中肉类的美味，淀粉肠一咬就断，化在嘴里像是吃略有些肉味的面粉和奶粉。

正宗的医生香肠由70%瘦猪肉、25%优质牛肉、3%鸡蛋、2%牛奶以及盐、糖、豌豆等组成，但现在却被允许加入淀粉和面粉，以及许多防腐剂，口感和营养大不如前，甚至有人开玩笑说如今的医生香肠吃了以后就要去看医生。

不过，对于如今口袋空空的季利奇基镇工人来说，连吃上一口廉价的医生香肠都已经算是一种奢华的享受，就算是要去看医生，也将就将就着吃吧。

杜缘的话题告一段落，格莉莲卡能够理解季利奇基的悲惨遭遇，但她只是一位普通的舰船设计师，对于这里的遭遇恐怕爱莫能助，甚至就连她自己此刻也深陷政治漩涡中，怎有闲顾及其它？

突然，格莉莲卡注意到杜缘衣服上烧灼的痕迹，本来格莉莲卡只当杜缘是一个普通的季利奇基工人，很显然对方并不是。

结合今天下午的海军发展委员会会议中提到的关于14010方案图纸仓库失火一事，格莉莲卡心下有些怀疑：

会不会眼前这位叫做杜缘的少女，和14010方案图纸仓库失火的事有关？

虽然如此猜疑，但不论如何，格莉莲卡不可能直接询问对方，想了想，格莉莲卡问杜缘道：

“你的衣服上为什么烧了那么多窟窿？”

“这个啊……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杜缘苦笑着说道：

“半路遇上了两个烧仓库的黑帮……”

“烧仓库？哪个仓库？”

没等杜缘说完，格莉莲卡拍案而起，脸上神色瞬间变得紧张而严肃。

“呃……那个造船厂的仓库……怎么了？”

“天哪……”

格莉莲卡瘫坐在椅子上，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