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这里。”木兮突然开口,指尖指向铁砧与地面衔接的缝隙。众人循声围拢,借着从窗棂透进来的晨光,只见缝隙深处嵌着一点极细微的墨色粉末,与周围的铁锈色格格不入,“这粉末带着一丝阴邪之气,不像是铁匠铺该有的东西。”萨满取出一柄细长的银簪,小心翼翼地将粉末刮进一个小巧的瓷瓶里,瓶壁瞬间泛起一层淡淡的黑雾,又很快消散。
“这气息……有点像南疆的蛊粉,但又更阴毒些。”一位年长的弟子皱眉思索,“寻常蛊虫只会噬心,不会让人自相残杀般挠破皮肉,还催生蛆虫。”木兮站起身,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铁锤錾子,最终落在屋角的烘炉上。那烘炉里的炭火早已熄灭,却并未冷却,炉壁内侧竟凝结着一层薄薄的霜花,与铁匠铺该有的烟火气截然相反。
“不对劲,烘炉是聚火之地,即便熄火也该有余温,怎会结霜?”木兮伸手触碰炉壁,指尖刚一碰到,便猛地缩回,“好重的寒气,这不是自然形成的。”萨满走到炉边,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点燃,符纸化作一缕青烟飘进炉内,青烟接触到炉底时,突然发出“滋啦”一声轻响,化作点点火星消散,同时露出一道刻在炉底的诡异符文——那符文扭曲如蛇,边缘还沾着一丝暗红的血迹,与地面的血渍颜色一致。
“这是引邪符文。”卓玛的队友脸色凝重,“有人在铁匠铺里布了阵,先用符文引邪祟聚集,再用那黑虫作为媒介,害死了铁匠。”他话音刚落,屋外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响。众人脸色一变,齐齐冲向门口,只见村口的大槐树下,朱拱庞大的身躯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生锈的柴刀,而他的脖颈处,竟爬着几只与铁匠描述一致的黑虫,正贪婪地啃噬着皮肉。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朱拱的双眼圆睁,脸上布满抓痕,皮肉外翻,与铁匠临死前的模样如出一辙。“是那黑虫!他也被叮咬了!”有人失声惊呼。萨满快步上前,挥手打出一道灵力,将那些黑虫烧成灰烬,却发现朱拱的尸体下方,压着一张残破的黄纸,上面画着与烘炉底相同的符文,只是已经被血渍浸透大半。
木兮捡起黄纸,指尖轻抚过符文:“这符文是用活人血绘制的,朱拱恐怕不是偶然遇害,他或许也参与了布阵,只是被灭口了。”就在这时,墙角的卓玛突然嘤咛一声,缓缓睁开双眼,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清明了许多:“我……我刚才通灵时,除了铁匠的怨念,还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像是……斩邪阁内部的灵力波动。”
众人闻言,脸色皆是一变。斩邪阁弟子的灵力都带着宗门特有的印记,若真有内部人员参与此事,那问题便棘手多了。萨满握紧手中的瓷瓶,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最终落在村口的方向:“不管是外部邪祟还是内部背叛,我们都得查下去。现在看来,这金水村恐怕不止铁匠铺这一处案发现场。”
他转头看向卓玛,语气温和却坚定:“卓玛姑娘,你还能支撑吗?我们需要你再试着通灵一次,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布阵之人的线索。”卓玛点点头,挣扎着站起身,掌心的温玉散发着淡淡的光晕,滋养着她耗损的灵力:“我可以试试,但这次需要借助铁砧上的血迹,那里残留的怨念最浓。”
众人重新回到铁匠铺,卓玛走到铁砧旁,这次没有闭眼结印,而是将掌心按在那滩暗褐色的血渍上。随着她口中咒语响起,血渍竟缓缓蠕动起来,化作一道道细小的血线,在铁砧上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穿着斩邪阁的青灰色制服,身形高挑,背后背着一把长剑,看不清面容,却能看到他腰间挂着一枚月牙形的玉佩,在血线勾勒的光影中闪着幽光。
“是他!”卓玛的声音带着颤抖,“就是这个人,在铁匠遇害的那天夜里,出现在铁匠铺外!”血线勾勒的人影渐渐模糊,最终消散在空气中,而铁砧上的血渍也变得黯淡无光。萨满眼神锐利:“月牙形玉佩……斩邪阁里佩戴这种玉佩的,只有内门弟子。”
木兮沉声道:“看来凶手就在我们之中,或者是与内门弟子有勾结之人。现在我们兵分两路,一路留下保护卓玛,搜查村子其他地方;另一路回宗门禀报,查清佩戴月牙玉佩的内门弟子近期动向。”众人纷纷应允,各自收拾好法器,准备行动。
萨满将装有蛊粉的瓷瓶递给木兮:“你带这蛊粉回宗门,请炼丹房的长老化验,或许能找到克制黑虫的办法。我留下保护卓玛,继续搜查村子,务必找到更多线索。”木兮点点头,接过瓷瓶贴身收好,又叮嘱道:“万事小心,那布阵之人阴险狡诈,切勿单独行动。”
就在木兮带着几位弟子转身离去时,铁匠铺的木门突然“吱呀”一声自动关上,屋角的烘炉里突然冒出一股黑烟,黑烟凝聚成一道人形,正是血线勾勒的那个身影,只是这次面容清晰——那是一张看似温和的脸,嘴角却挂着一丝阴狠的笑容,腰间的月牙玉佩闪着诡异的红光。
“想走?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黑影的声音沙哑如鬼,双手结印,屋内的符文化作一道道黑气,朝着众人扑来。萨满脸色一沉,将卓玛护在身后,手中灵力暴涨:“孽障,竟敢在此作祟!”一场正邪大战,在这间小小的铁匠铺里,正式拉开序幕。
黑气如毒蛇般窜来,带着蚀骨的寒意与腥腐气息,所过之处,木凳瞬间被腐蚀得只剩一堆黑灰。萨满掌心凝出淡金色灵力,化作一道屏障挡在众人身前,“砰”的一声闷响,黑气撞在屏障上炸开,化作无数细碎的黑雾,却并未消散,反而如同附骨之疽,顺着屏障边缘缓缓蔓延。
“这黑气能侵蚀灵力!”一位弟子惊呼着后退,他方才不慎被黑雾沾到衣袖,布料瞬间溃烂,皮肤也泛起一层乌青,瘙痒钻心,竟与铁匠描述的初遇黑虫时的感觉如出一辙。
卓玛强撑着耗损的灵力,从怀中摸出三枚通灵符,指尖划破掌心,鲜血滴在符纸上,符纸瞬间燃起幽蓝火焰:“这是锁邪符,能暂时困住他!”她将符纸掷向黑影,火焰在空中划出三道弧线,精准地贴在黑影周身,形成一个三角结界,黑雾被结界压制,暂时无法扩散。
黑影冷笑一声,腰间月牙玉佩红光暴涨,结界瞬间剧烈晃动,符纸燃烧的火焰忽明忽暗:“就凭这点伎俩,也想困住我?”他双手猛地一推,结界轰然碎裂,符纸化作灰烬飘散,而他周身的黑气愈发浓郁,竟凝聚出数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虫,嗡嗡作响着朝着众人扑来。
“小心那些虫子!”萨满厉声提醒,手中灵力化作数道金刃,劈向黑虫。金刃触碰到黑虫的瞬间,虫子应声炸裂,却喷出更多黑色汁液,落在地上滋滋作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木兮留下的几位弟子迅速结成防御阵型,手中符纸齐飞,金光交织成网,暂时挡住了黑虫的攻势。
卓玛靠在铁砧上,脸色愈发苍白,她望着黑影腰间的月牙玉佩,突然想起什么:“那玉佩……是内门弟子凌虚的!他的玉佩上有一道不易察觉的裂痕,与血线勾勒的一模一样!”
黑影闻言,嘴角阴笑更甚:“既然认出来了,那你们就更不能活了。”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烟冲向卓玛,显然是想先除掉这个能通灵识人的隐患。萨满眼疾手快,纵身挡在卓玛身前,双臂展开,灵力化作一面厚重的金盾,“铛”的一声,黑烟撞在金盾上,震得萨满气血翻涌,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凌虚师兄,你为何要背叛宗门,残害同门?”一位曾与凌虚有过交集的弟子痛心疾首地问道。黑影凝成人形,露出凌虚那张原本温和的脸,此刻却满是扭曲的贪婪:“斩邪阁?不过是束缚我的牢笼!只要我借助这南疆蛊虫与引邪阵,吸收足够多的怨念与灵力,就能突破境界,成为真正的强者!”
他话音刚落,双手结出诡异法印,烘炉底部的符文突然亮起红光,整间铁匠铺开始剧烈摇晃,地面裂开一道道缝隙,无数白花花的蛆虫从缝隙中涌出,与黑虫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作呕的虫潮。
“不好,他要引爆阵法!”萨满脸色大变,一把将卓玛背起,“大家快冲出去!”弟子们纷纷催动灵力,劈开身前的虫潮,朝着门口奋力突围。凌虚却挡在门口,黑气凝聚成一把长剑,剑身布满倒刺,泛着幽绿的光泽:“一个都别想走!”
就在这危急关头,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清喝:“凌虚,束手就擒!”一道青影破空而来,手中长剑寒光凛冽,正是赶回来支援的木兮。她显然早已料到此处有变故,身后还跟着三位内门长老,气息沉稳如山。
凌虚见状,脸色骤变,却依旧不肯认输,手中黑剑猛地劈出一道黑气,直逼木兮面门。木兮侧身避开,长剑顺势刺出,剑尖带着浩然正气,精准地刺中凌虚腰间的月牙玉佩。“咔嚓”一声,玉佩碎裂,红光消散,凌虚周身的黑气瞬间紊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三位长老同时出手,灵力化作三道金绳,将凌虚死死捆住,黑雾从他体内不断溢出,却被长老们布下的结界牢牢锁住。虫潮失去了黑气的控制,纷纷倒地死亡,铁匠铺的摇晃也渐渐停止。
萨满将卓玛放下,看着被制服的凌虚,眉头紧锁:“你用蛊虫害人,布下引邪阵,可知罪?”凌虚被捆在地上,眼神依旧阴狠:“成王败寇,多说无益!”
一位长老沉声道:“这南疆蛊虫与引邪阵并非你能轻易掌握,背后定有邪祟指使,如实招来!”凌虚却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响,七窍中爬出数只黑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片刻后便没了气息,只剩下一具布满虫洞的躯壳。
“是尸蛊!”卓玛脸色苍白,“他早已被蛊虫反噬,只是靠着玉佩勉强支撑,玉佩碎裂,他也活不成了。”
木兮走到炉边,看着底部的符文,轻声道:“看来这金水村的案子,只是个开始。背后指使凌虚的邪祟,才是真正的隐患。”长老们对视一眼,神色凝重:“此事事关重大,我们需立刻回宗门禀报,同时彻查宗门内外,防止再有弟子被邪祟蛊惑。”
萨满捡起地上碎裂的玉佩残片,指尖摩挲着上面的裂痕:“不管背后是谁,我们都不会善罢甘休。”卓玛点点头,眼中恢复了往日的清澈,却多了几分坚定:“我会继续用通灵术探查线索,定要将所有邪祟一网打尽,还逝者安宁。”
晨光渐渐升高,透过铁匠铺的窗棂洒满屋内,驱散了残留的阴邪之气。虽然凌虚已死,线索似乎中断,但众人心中都清楚,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他们,必将迎难而上,以斩邪阁弟子的使命,守护世间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