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斩邪阁的铜钟便撞响三声,沉闷的余音在晨雾中久久不散。大堂内,玄色地砖映着廊柱投下的暗影,众弟子身着统一劲装陆续集结,衣袂摩擦声与低声交谈交织,透着几分肃穆与期待。

萨满循着钟声赶来,刚踏入大堂,便撞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陶铁与水泽。陶铁身形魁梧,腰间别着一柄铁鞭,脸上带着几分少年人的莽撞;水泽则身形清瘦,眉眼温润,指尖偶尔泛起一丝淡淡的水汽。三人点头示意,刚凑到一处,脚步便齐齐顿住,神色瞬间沉了下来。

大堂另一侧,一队弟子正倚着廊柱闲谈,玄色制服镶着鎏金纹路,腰间佩刀的刀柄擦得锃亮,正是斩邪阁的制式装扮。可那张张面孔,萨满至死都不会忘——正是上月在青雾岭,不分青红皂白杀害了无辜小妖,还将试图阻拦的自己打成重伤的黑衣人!

为首者墨子沉,面容冷峻如冰雕,眉峰斜挑,眼神里带着惯有的轻蔑与狠厉;身侧的马猴生得精瘦,脖颈细长,一双鼠眼滴溜溜转,瞥见萨满额角浅浅的疤痕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阴笑;另一边的朱拱则膀大腰圆,胸膛像堵厚实的墙,双手叉在腰间,指节上还留着未褪的老茧,一看便知蛮力惊人。

“额……老大,他们……”马猴凑到墨子沉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幸灾乐祸。

“慌什么。”墨子沉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话音未落,他似是察觉到视线,缓缓抬眼。四目相对的刹那,萨满只觉一股戾气扑面而来,那眼神里的不屑与残忍,与青雾岭那日如出一辙。

“哼,真是冤家路窄。”陶铁咬牙切齿地白了他们一眼,下意识往萨满身前站了半步,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铁鞭上。水泽眉头紧锁,指尖萦绕起淡淡的水汽,周身的空气都凉了几分,虽未多言,却已摆明了立场。墨子沉身旁的朱拱嗤笑一声,抬手拍了拍胸脯,挑衅般地晃了晃脑袋;马猴则眯起眼睛,舔了舔嘴唇,像是在打量猎物。双方虽未言语,可无形的气场已然碰撞,大堂内的温度仿佛都降了下来,周遭弟子纷纷下意识避开这片剑拔弩张的区域。

就在这时,台上传来一声清越的咳嗽。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白须长老身着绣着八卦云纹的道袍,手持拂尘缓步登台,目光扫过台下,沉声道:“近日金水村接连发生邪祟伤人案,已有五名村民殒命。据幸存者哭诉,死者身亡时,周身爬满了黑褐色的毒虫,虫身黏腻腥臭,死者双目圆睁,面容扭曲至极,死状诡异可怖。”

长老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几分:“今日测试,尔等两两分组,即刻前往金水村查探真相。谁能率先揪出邪祟、平息祸乱,便赏赐升魂丹两颗——此丹能助修士淬炼魂魄,突破修为瓶颈,机缘难得。”

“升魂丹!”话音刚落,大堂内便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众弟子眼中皆燃起热切的光芒,纷纷转头寻找队友。陶铁转头看向水泽,咧嘴一笑:“喂,要不要搭个伴?”水泽微微颔首,指尖的水汽悄然散去:“也好。”两人虽相识不久,却也算默契。金智身形娇俏,转头看向身旁身着素白衣裙、气质清冷的离月——那是她昨晚刚结识的新舍友,离月轻轻点头,指尖泛起微弱的金光应下。萨满则直接找到了舍友木兮组队,两人立刻达成了共识,毕竟…两人也算是知根知底的兄弟了。

“时辰不早,即刻出发吧。”长老拂尘一挥,下达了指令。

萨满攥紧了手中的桃木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雾岭小妖惨死的模样、自己被黑衣人殴打时的剧痛、金水村村民的悲惨遭遇,在他脑海中交织,化作熊熊烈火。他抬眼望向大堂外通往金水村的方向,眼神坚毅如铁,一字一句道:“不管是邪祟还是恶徒,我这次定要将其绳之以法,绝不姑息!”

木兮站在他身旁,闻言转头看他,眼中满是赞许,轻轻点了点头。他指尖上一丝清新的草木灵气悄然萦绕而出,无声地传递着支持——前路漫漫,凶险未知,但他们终将并肩同行,斩邪除祟。

⋯⋯⋯⋯⋯

萨满与木兮踏着晨露赶到金水村,村口那间烟熏火燎的铁匠铺便是此行的第一个案发现场。刚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焦铁味、腐肉味的恶臭便扑面而来,直钻鼻腔。

“什么味啊?臭得人头皮发麻。”萨满下意识捂住口鼻,眉头拧成疙瘩,目光扫过屋内时,骤然定格在地面——一滩暗褐色的血渍凝固在铁砧旁,边缘还粘着几片发黑的碎布,血渍缝隙里蜷着几条早已干瘪的蛆虫,看得人胃里翻江倒海。

这间铁匠铺处处透着诡异的整洁:墙角码放整齐的炭块棱角分明,挂在墙上的铁锤、錾子寒光锃亮,连木质风箱上都不见半点灰尘,显然器物都未曾被动过。唯有那滩血渍,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不祥的暗红,像一道狰狞的伤疤,与周遭的规整格格不入。木兮指尖轻抚过冰凉的铁砧,眸色沉了沉:“不对劲,案发现场干净得过分了。”萨满颔首,目光仍锁在那滩血迹上,若有所思。

“借过一下。”几道沉稳的声音传来,同为斩邪阁弟子的几人陆续走进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屋内。萨满与木兮侧身让开通路,余光瞥见一个身影款款走来。

那是位气质出众的姑娘,虽身着斩邪阁统一的青灰色制服,却被她穿出了几分雅致贵气——高挑匀称的身段撑得起制服的利落,肤白胜雪,脸颊带着几分婴儿肥,显得格外娇俏,乌黑的长发束成一个蓬松的丸子头,额前碎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我叫卓玛,”她走到众人面前,声音清脆如铃,“麻烦各位暂且回避片刻,我想用通灵术探寻现场残留的灵息,若有发现,定与大家共享,一同铲除邪祟,还逝者公道。”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应允,正欲往门口退去,一道粗粝的嗓音突然炸响:“凭什么信你?万一你想独占功劳,私吞宗门奖励呢!”

说话人身形魁梧,虎背熊腰,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正是萨满的死对头朱拱。他双手抱胸,眼神轻蔑地扫过卓玛,语气里满是猜忌。

萨满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冷冽:“斩邪阁弟子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当齐心协力才是,在此内讧算什么本事?”

“哈哈哈哈哈……又是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朱拱放声嘲笑,眼神里的不屑毫不掩饰,“上次被我打得屁滚尿流,还没吸取教训?”

“你找死!上次的账我还没跟你算!”萨满怒火攻心,右手攥紧成拳,体内灵力骤然涌动,就要朝着朱拱扑去。木兮眼疾手快,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低声提醒:“别冲动,正事要紧。”萨满胸口剧烈起伏,盯着朱拱的目光几乎要喷火,却还是强行压下了翻腾的怒火,缓缓松开了拳头。

朱拱见状,嗤笑一声:“小子,有种就等这次测试结束,咱们再好好算算。”他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脚步重重地踏在木板上,留下一串沉闷的声响,“这破地方没什么好查的,告辞。”

众人本就不待见他这斤斤计较、挑拨离间的性子,此刻无一人接话,任由他悻悻地离去,直到那道魁梧的身影消失在村口,才收回目光。

“卓玛姑娘,你可以开始了,我们这就回避。”萨满压下心头的戾气,对着卓玛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卓玛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微微颔首:“多谢你替我解围。”

萨满当即示意众人退到铁匠铺门外,留出中间一片空旷的区域。卓玛走到那滩血迹旁,缓缓闭上双眼,双手结出复杂的法印,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咒语声渐起,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一股淡淡的白雾从地面升腾,环绕在她周身。

突然,卓玛的身体剧烈颤动起来,双肩不住发抖,牙关咯咯作响,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片刻后,颤动骤然停止,她猛地睁开双眼——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布满血丝,瞳孔里翻涌着浓烈的煞气与怨毒,全然没了先前的娇俏模样。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她厉声嘶吼,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猛地起身朝着身旁的队友扑去,指甲尖锐如爪,带着一股狠戾的气息。

“师妹冷静!”那名队友早有准备,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张明黄色的符纸,口中低喝一声,精准地将符纸贴在卓玛的额头上。

金光一闪,符纸瞬间融入卓玛体内。她浑身一僵,眼中的煞气褪去大半,动作也停了下来,呼吸渐渐平稳。

队友轻声问道:“附在你身上的,可是这间铁匠铺的老板?”

卓玛缓缓点头,脖颈转动时带着几分僵硬。

“你受害的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队友继续追问,语气沉稳。

卓玛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却是一道粗哑的男声,正是铁匠铺老板的口吻:“那天夜里,我正对着铁砧锻刀,‘叮叮当当’的锤声刚落下,就听见屋外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我心里一紧,提着铁锤就跑出去查看,可外面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正当我转身回屋时,肩膀上突然爬上来一只黑虫子,也就指甲盖大小,我随手想把它拨开,那虫子却猛地咬了我一口!”他顿了顿,声音里满是恐惧与绝望:“起初我也没当回事,可没过片刻,浑身就变得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紧接着,皮肤底下像是有无数条虫子在爬,又痒又麻,钻心刺骨!我实在忍不住,就用手使劲挠,越挠越痒,越痒越挠,不知不觉就把皮肤挠破了,血窟窿里突然钻出一条条白花花的蛆虫!我当时吓得魂都没了,脑子一片空白,只能不停地挠,不停地抓……最后,我把自己挠得血肉模糊,那些蛆虫从我的伤口里、口鼻里纷纷钻出来,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死了……”

这番话听得众人毛骨悚然,不少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恶心与惊惧,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你放心,我们定会揪出幕后真凶,为你报仇雪恨。”卓玛的队友沉声道,随即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动解咒的咒语,轻轻撕下了卓玛额头上的符纸。

符纸离体的瞬间,卓玛双眼一闭,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萨满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稳稳地将她揽入怀中,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不由得皱了皱眉:“她灵力消耗太大,晕过去了。”

木兮走上前,探了探卓玛的脉搏,轻声道:“先把她扶到一旁休息,我们再仔细搜查现场,或许能找到关于那只黑虫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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