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薇拉获得这把剑时,赛菲曾近距离地研究过它。它是以某种散发着极低温度的金属制作而成的,那温度低到连她这个通晓世上几乎所有魔法的贤者都无法复现。
因而它几乎能够冻结一切事物,就连有形无质的魔力也无法避免,更不用提驱策它的肉体凡胎了。
赛菲严厉地告诫过她不要过多地使用这把剑,但她理所当然地没有照办——因为在那次决定人类命运的旅途里,实在有着太多单纯以人力无法战胜的强敌了。
「赛菲,请你告诉我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苍冰魔剑』是薇拉她曾经用过的剑,但我从来不知道后遗症这件事。」
梅莉娅镇静地问道。见她没有再跑过来的意思,赛菲挥手解除了空气障壁。
「……她果然没有告诉你。那东西是被冠以魔剑之名的『遗物』,硬要以人类之身驱使的话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多大的代价?」
「身体内流通的魔力的流速会变得越来越缓慢。如果要挑一个你能理解的说法……就是她体内的血液会变得越来越冷,直到最后凝结成冰。在我们的旅途结束时,她几乎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赛菲的话让梅莉娅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刚才触碰薇拉身体的时候,确实感觉衣服底下包着的不是人体而是一块坚冰。
「可这些年我都没有见过她发作……你刚才说已经治好了——」
「我也不知道。」赛菲正将自己的魔力不断注入薇拉的身体,以尝试升高她的体温,「明明,明明应该是治好了的……为什么事到如今还会……」
因为如果没有治好的话,她早就已经死了。可现在复发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是因为她又用了那把剑吗?可它应该被保管在皇都的宝物库里……
「赛菲……」
薇拉的声音细弱蚊鸣。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然后对着赛菲摇了摇头。
「这个臭小鬼……你是在看不起我吗?梅莉娅,堵住耳朵。」
赛菲气笑了。她眼瞳中的纹路开始高速地旋转,那代表着高速咏唱的急促蜂鸣即便梅莉娅已经依言堵住自己的耳朵也不能完全隔绝。
「这是……法阵吗?」
梅莉娅看着以她为圆心逐渐出现、铺展开来的繁复异色图案喃喃道。
她几乎感应不到魔力,所以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象征着法术构建过程的法阵。而现今却忽然能够看到了就代表——
赛菲在这个法术里倾注的魔力之强,已经到了连她这种不受魔力眷顾的人也能体察的程度。
「想死的话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去……别在我面前。只要你在我面前,我就不会让你死。绝对不会。」
在法术的效用下,薇拉的体温开始渐渐回暖。
…
……
…………
「大小姐,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了吗?」
「都说了我没事了。」
在城市另一侧的街道上,一对主仆正避人耳目地在人群中穿行——她们正是米琳与菲茵。
虽然不时有与她们擦肩而过的人注意到米琳那头藏在宽檐草帽下的火红头发,但目前还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对她们的身份产生疑虑。
毕竟这条街是赛勒斯北市区最为繁华的商业街——「莲恩街」。这条直接以勇者的名字命名的街道附近接待游客的高级酒店和廉价旅馆扎堆,是整座城市客流量最大的区域之一。在这涌动着各个国家,甚至各个种族的游客和行人的汹涌人潮里,她那本来在北境十分少见的发色也显得没那么稀罕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不会有人想得到这位北境三省的公主,花冠节的主角竟然在节庆第一天的早晨就跑到了市区的大街上,而且身边还只带着一位女仆。
「哎呦这人也太多了……你得跟紧我,菲茵。」
「是您要跟紧我。您忘了您在去年的节庆里走丢的时候发生了多大的骚动了吗?那些人为了一睹您的芳容,差点就发生了踩踏事故呢。」
「有、有吗?我不记得了诶……诶嘿嘿。」
「……请您牵住我的手,不要松开。」
并肩前行的二人又一次差点被人潮分开。同样将自己的银发与绝世容颜藏在草帽下的菲茵朝着米琳伸出手,而后者牢牢地将其握住。
「我们继续走吧?」
于是二人便继续沿着街道向着目的地前行。两侧的建筑都披上了节日的盛装:颜色鲜亮的布幔——象征丰收与小麦的金黄、以及代表北境黑土的深黑。它们交织着从屋顶垂下,在微风中如波浪般起伏。
「我好像见过那个东西!去年的时候,赛菲老师把它的试作品带来到了宫里……它叫什么来着?」
米琳忽然兴奋地将视线投向街边一处聚集了大量人群的摊位——说是摊位或许不太贴切,那更像是一个展台。在展台的中心,放着三台暗褐色的「木马」。不过和马不同的是,它们本该是腿的位置被两个前后排列的实心木轮取而代之。马头的位置也装上了一对微微上翘的把手,看上去更像牛而不是马。
「想起来了……『长轮子的牛马!』」
「是『自行车』。您完全没有想起来。」
菲茵冷静地纠正不自觉地踮起脚尖,兴奋得大喊大叫的主人。
「哦对……你看上面还有赛菲老师的标志呢!」
顺着米琳的话语,菲茵瞥了一眼自行车上的标志,而后抬头看了一眼展台上的写着的标语——「发明博览会分展台:克劳迪亚斯制造公司」。
「是赛菲大人和夫人的公司呢。」
「那不就是我家的产业吗?上次老师不让我碰,这次我一定要上去试试——」
「大小姐。」菲茵一把拉住正打算挤进人群跑上展台的米琳,劝道:「您就这么想引起踩踏事故吗?请您别忘了我们到这来是要干嘛的。」
「啊……你说得对,我一兴奋差点给忘了。抱歉啊。」总算想起正事的米琳率直地道歉。「我们是来参加比武大会第一天的预选赛的。」
「不是『我们』。要参加预选赛的只有您一个人。而且本来以您的身份可以直接参加最终日决赛的。」
「我不想用特权啦。而且比武这种事,就是打得越多才越有意思吧?而且那个人……莲姐姐也是要参加预选赛的。」
想到之后就能真正地与莲一较高下,米琳难以自抑心中的兴奋与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