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量捏着张广告纸在空荡街头踱步，皮鞋跟敲在青石板上，回声撞着冷墙碎成渣，那纸页糙中带滑，像鞣过的兽皮，上面地址只潦草地写着“旧城区，缘至自现”，连半分确切方位都没有。

“装神弄鬼。”他低声嘟囔，目光却又黏回广告上的画像。

画中女子眼尾挑着，狐尾在身后轻扫，蓬松的毛梢似要透出纸页；眸子亮得浸了碎月，只一眼，就勾得他后颈发紧，心头莫名烧起团热意。

“要我说，为了这工作环境...不，是为了服务广大女性同胞的崇高理想！”他摸了摸鼻子压下旖念，嘴硬着给自己打气。

从傍晚起，他就在旧城区的“乱麻巷”里转，直到墙根长了霉斑，路灯忽明忽暗，影子被拉得忽长忽短。

逢人就打听“妖怪就业服务中心”，要么被人皱着眉往后缩，要么被瞥一眼就快步躲开，像躲什么脏东西。等手机跳到23:01，子时过了一分，他终于筋疲力尽地靠在锈邮筒上，满肚子都是被戏弄的火气。

“冯的，果然是骗局！”他掏出打火机，“咔嚓”打出幽蓝火苗，捏着广告纸边缘凑上去，“浪费老子时间......”

火舌刚舔到纸角，异变突生。

纸页没卷也没焦，反倒“嗡”地炸出团银辉，亮得他睁不开眼，整个人像被裹进暖融融的光茧。

他手一抖，燃烧的广告纸坠向地面，却在触地前化作条流转变幻的银带，缠上他的脚踝绕了圈，像有谁在逗弄似的。

流光里晃出个狐耳姑娘的轮廓，指尖朝他勾了勾，眼尾那点笑意隔着光都看得真切，随即银带“嗖”地射向斜前方，那是他走了三遍、次次断定是死路的暗巷。

更吓人的还在后面。

银带撞进墙里，砖石竟像水波似的晃起来，一圈圈银纹漫开，硬邦邦的墙面渐渐软成晃荡的薄纱，轮廓扭曲着淡化，最后像晨雾般散了。

原地凭空冒出扇掉漆的木门，门板裂着细木纹，中央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大字：“你来对了！”。股气息从门后漫出来一股檀香裹着兽毛的暖腥气，还掺了点雷雨前森林的野性，勾得他鼻尖发痒，又莫名发怵。

赵思量瞠目结舌，揉了揉眼睛，又狠狠掐了把大腿，疼得他嘶了声，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是梦？死胡同的墙，就这么清清楚楚地，变成了一扇门！

“卧槽...这，这地方......”他盯着木门，心脏在胸腔里擂得震天响，“...是这么冒出来的？！”

他咽了口唾沫，本能地往后退。

“不对，有鬼，撞鬼了，这地方绝对不能进！”他可不想当恐怖片里的作死主角，转身就要跑。

可脚还没抬，门板上突然冒出来只手，指节泛白，指甲带着点淡粉，看着纤细，抓上来时却像铁钳似的，“咔”地扣住他的后颈，把他整个人拎得脚尖离地。

“吱呀——”木门开了道缝，赵思量心里跟着咯噔一下。

他只觉一股巨力钳着脑袋，眼前一黑，身子撞进层黏糊糊的东西里，像穿过冻住的糖浆。耳边飘来细碎的笑，有的尖细，有的低沉，刮得耳膜发麻；皮肤上掠过阵针刺般的寒意，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儿。

“救——！”半个字刚喊出口，钳制骤然消失。

“噗通！”

他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往上窜——那地面像打磨过的黑石，硬得他尾椎骨发麻，眼冒金星里还混着五颜六色的光斑。

“咳咳...呸！”他狼狈地撑着身子，吐掉嘴里的灰，惊恐地环顾四周。

哪还有什么旧城区的小巷？

门内的景象，让他瞬间愣住。

预想中的百鬼夜行场景并未出现，这里的光线异常昏暗，仅有几盏造型古朴、散发着幽绿色或昏黄色光芒的灯笼悬挂着，在空气中投下摇曳的影子。

温度似乎也比外面低了几度，带着一股地窖般的阴凉。

空气里那股奇异的檀香混合野性的气息更加浓郁了。

他的注意力被大厅角落唯一活跃的光源吸引。

那是一个巨大的曲面屏幕，上面正快速闪过绚丽的游戏画面。屏幕前，一把看起来异常舒适的电竞椅上，坐着一个……女孩？

她穿着一身让他极其眼熟的衣服，是LOL里面灵魂莲花阿狸的衣服，但这并非重点。重点是，在她身后，几条饱满而蓬松的、主体是粉蓝渐变，靠近根部为浅粉，中间渐变为淡紫，末端为浅蓝的狐狸尾巴，正随着她游戏角色的动作而自然摇曳，有的紧张地绷直，有的惬意地舒展摆动，甚至在她激动时，几条尾巴会像扇子一样微微炸开毛。

她头上那一对同样毛茸茸的、顶端带着簇毛的兽耳，也在灵敏地转动着，捕捉着游戏里的音效。

“对面打野来了！家人们看我操作！灵魄突袭，嘿！躲掉了！反打反打！”她的声音清脆又带着点娇憨，对着一个悬浮在她面前的、散发着微光的麦克风兴奋地喊着，“谢谢‘想吃尾巴尖尖’送的火箭！老板糊涂呀！老板才不糊涂！……诶？感谢‘千年树妖姥姥’的十个‘灵力水晶’！姥姥今晚破费啦，下播前我给姥姥跳个新学的尾巴摇摇舞！”

陈明看得目瞪口呆，大脑飞速运转试图解释这一切。

“这……这是什么新型直播公司吗？员工……装扮得这么……投入？这COSPLAY的水平也太高了吧？那些尾巴和耳朵……是装了最先进的义体还是什么机械结构？能动得这么逼真自然？”

他正踌躇着是否要开口打扰这位显然“业务繁忙”的主播，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冰冷、清晰，带着一种直接穿透骨髓的寒意，瞬间让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挡路了。”

赵思量猛地转身，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

一个女人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距离近得能让他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如同极地寒风般的低气压。

她身材极高，穿着剪裁无比利落、面料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色西装套裙，勾勒出充满力量感的凌厉线条。她的面容精致得近乎完美，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温度，只有一种审视猎物般的锐利与漠然。

最让赵思量感到恐惧和无法理解的是，女人肩头披着的西装外套下，隐约探出两对收拢的、覆盖着暗蓝色似金属又似羽毛材质的、结构精巧的小型翅膀虚影，它们似乎在随着某种韵律微微颤动。

而她脚边周围的地面上，几缕凝而不散的黑红色雾气，那雾气仿佛拥有生命，偶尔会凝聚成狰狞的兽首形状，正如同有生命的触须般缓缓盘旋、缭绕。

这绝非任何已知的科技或者COSPLAY能够解释的景象！

那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顶级掠食者的恐惧感，让赵思量的双腿开始发软，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