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腿有点疼,莲恐怕会直接从床上一跃而起然后用头顶破房间的天花板——她现在知道蒂莉在听到自己喊她前辈的时候为什么会两眼发亮了。
望着莲那急切迫切恳切的眼神,米琳愣了一下,然后露出狡猾的笑容。她低下头来,用楚楚可怜的姿态和仿佛要滴出水来一样的眼睛仰视着坐在床上的莲——
「莲姐姐~」
「~!再、再喊一次——」
莲感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束气球,正准备轻飘飘地升上天空。
「疯女人!」
「呃啊!」
可怜的气球一下就被米琳用针扎爆了。大受打击的莲软趴趴地倒在床上,而米琳则得意洋洋地扎紧她腿上的绷带,跑到床对面的躺椅上坐下。
「刚才的那个,就当做是你给我泡茶的谢礼了。」
「……那我再泡的话,你会再那样喊我吗?」
「想得美。真以为本小姐那么好相与啊?你可是那个人的女儿欸。我恨他恨得牙痒痒呢。」
虽然用一副恶狠狠的表情放狠话,但米琳的语气中却没有掺杂半点怨气。
虽然还是绕不开这个误会,但她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了——光是能够确认这点,莲就感到十分庆幸。
「都跟你说了我不是了……等等,好像我确实还没和你说过?」
「你和母亲大人谈话的时候我听到你这样对她说了。但是我不相信你。而且你也没否认你和那个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一点。」
「那是……」
她在这样的深夜里独自跑来,果然不只是为了和自己喝茶。莲正在想着如何解释的时候,米琳的样子变了。她正襟危坐,表情变得十分认真。
「母亲大人那些问过你而你没有回答的问题,我这里就不再问了。我只问你两件事——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你又为什么要到我家里来?」
看着她的样子,莲明白这是不能敷衍的问题。她低下头思考了一瞬,然后毅然决然地说道:
「因为这是我的责任……我必须履行的责任。我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为了陪在你和你的母亲的身边。」
「你、你这人说的什么肉麻的话……你都不会害羞的吗?」
「为什么要害羞?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啊。」
「呜……」
盯着她看的米琳为她眼中那清澈的意志所震撼,一瞬间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她想起那天在农场时,她那被自己视作疯话的表白——不对,既然目标是自己和母亲两个人的话,那应该不是表白吧?
她身具这种程度的实力,却只在红莲宫里做一个小小的女仆……而且她分明一点也不擅长女仆的工作。即便如此她也只是笨拙地努力适应着,没有一丝一毫怨言。
她是为了什么呢?
她又想起刚才自己叫她姐姐时,她那心花怒放的模样……
她渴望的东西好像就只是这个而已。
米琳觉得自己搞明白了。为什么塞菲老师会为她写推荐信,为什么她是独自一人来到这里,为什么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抛弃了母亲,抛弃了自己……现在甚至连莲姐姐也抛弃了吗?
她有些同情地望着莲。因为即便是这样,她要做的事情也没有任何改变。
「莲。莲·克劳修尔。」
「是、是!大小姐有何吩咐?」
米琳从椅子上起身,直呼莲的姓名。莲也像是被教官点名的新兵一样「唰」地就从床上站了起来。
「哎呦……疼。」
莲虽然没有把原来的姓氏设定成现在的自己的姓氏……但被她这么一喊,她下意识地就回应了。
「果然你的姓也和本小姐一样……切。你就像刚才那样坐着没关系!听好了。」
莲摆出端正的姿态,全神贯注地准备聆听女儿的圣谕——
「和本小姐一决胜负吧。」
「啥?」
「和本小姐一决胜负。赌上我的名誉……我要在这次比武大会上战胜你,为薇拉老师和母亲大人泄愤。」
被厚厚的衣服和围巾套得圆滚滚的米琳威风凛凛地发出挑战,莲慌忙摆手:
「不、不……我怎么可以和大小姐您动手呢?」
「这不过是点到即止的比武罢了。」
「就算是点到为止的比武也不可以啊!再说您不是已经赢过我了吗?」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时在让着我。薇拉老师也说过,要是你认真起来,我连一招都接不住。」
「哪有那种事……」
莲已经不想再在内心中里重复对薇拉的吐槽了。她暗自下定决心:要是下次在梦里少女的她再砍过来,自己就要把她的剑抢下来,然后用它狠狠地抽她的屁股。
「别想着骗我。也别想着在遇到我之前就故意输掉。你知道花冠节也是我的生日吧?你要让我在生日的时候失望吗——莲姐姐?还是说,你其实并不想被我这样称呼?」
「呜~!」被同时戳到软肋和痛处的莲抖了一下。她明白,这次她再也没法像之前一样蒙混过去了。
…
……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诺兰一行的套间中,弗拉德在床上痛苦地呻吟。他的衣服被同伴们拉了起来,暴露在外的胸口上有一团骇人的血渍。从那团血渍上不断地涌出红黑色的血雾。「殿下」与赛琳围在他的身边,表情十分凝重。
「有人……把我的使魔……杀掉了。」
他在说话的同时,口中也不断地涌出血沫。这是因为他少了一个肺。
「幸好你们血魔和使魔签订契约的方式是用器官代替灵魂。不然你现在应该就灰飞烟灭了。」
「闭……闭嘴……你这头只会吃饲料的猪……」
即使已经命在旦夕,弗拉德也不忘辱骂对他冷嘲热讽的奥克。
「别再说话了,你是真的想死么?如果硬要说的话,就用感应。现在专注于器官的再生吧。」
「殿下」将手搭在他的胸口,缓缓为其注入魔力。在她的努力下,弗拉德扭曲的表情逐渐平复了一些,也有了能够开启感应的余力。
「现在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吧。你的使魔不是可以无限再生吗?」
「再生的前提是构成使魔的魔力没有消失……也就是我的『右肺』完好无恙。我把使魔派去监视勇者之女的行踪……今天她似乎与剑圣的训练里出了些意外。我看到受伤的她在夜里跳下那座塔楼一个人似乎是想去什么地方……我刚想跟上她……有人就……」
「也就是说那人捏爆的其实不是你的使魔而是你的右肺?隔着那么远的距离?」
感应中断,弗拉德的力气似乎耗尽了。他只是艰难地点了点头,以确认「殿下」的说法。
「不可能……谁能做到这种事?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能做到这种事的人?」
望着弗拉德的赛琳感到背上蹿起一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