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现在是几点。这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时间失去了意义。
我几乎一夜没睡。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我的心脏，每一次“咚咚”的心跳都伴随着窒息般的压迫感。眼眶干涩发烫，昨晚尝试“超频”时留下的肌肉酸痛还在隐隐作祟，右手腕那骨裂般的剧痛（嘶嘶作响）更是清晰地提醒着我，“天赋”的代价并非幻觉。喉咙像被砂纸打磨过一样，干涩刺痛。
“明天”……已经到了吗？
“咔哒。”
墙壁上的暗格再次打开，里面是一管新的营养膏和一杯清水。
“启明……你在吗？”我在内心虚弱地呼唤。
【我在。】启明的AI音一如既往的冰冷，【检测到宿主血糖水平过低，建议补充营养。】
我拿起那管冰冷的营养膏，麻木地往嘴里挤。依旧没有任何味道。
“启明……昨晚……那个‘肉体超频’……是真的吗？”
【天赋【肉体超频】已激活。权限已确认。】
我看着自己依旧红肿的右手腕。“……那代价……也是真的？”
【警告：超负荷将对宿主（脆弱）造成不可逆损伤。请谨慎使用调配权限。】
“谨慎使用”……说得轻巧。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扬声器传来了博士那懒洋洋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是刚睡醒：“S-01，苏小池。门口。”
金属门“嘶——”地滑开。博士站在门外，依旧穿着他的拖鞋，手里拿着数据板。他身后，站着两名穿着同样白色制服、表情麻木的助理。
我没有立刻走出去，鼓起勇气，用嘶哑的嗓音问道：“去……去哪里？”
博士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似乎对我“居然敢提问”感到一丝意外，但更多的是不耐烦。“测试场。”
“测试……什么？”
博士用笔杆不耐烦地敲了敲数据板。“测试‘G-IV化合物’在你体内的表现形式，S-01。通俗点说，就是你那个所谓的‘天赋’。”他的语气就像在讨论一组冰冷的化学反应数据。
“……如果……测试失败了呢？”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冷。
“失败？”博士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他想了想，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失败的数据……也是数据。”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失败的数据”……原来在他眼里，“我”和那些坏掉的烧杯，没有任何区别。
我不敢再问，低下头，跟着他走出去。
两名助理一左一右地“夹”着我，并非粗暴，但带着一种不容反抗的意味。我们走在漫长、压抑的金属走廊里。这次走的时间比昨天长得多，拐了几个弯，甚至下了一层发出“叮——嗡——”声的沉重电梯。
这里的设施看起来更“核心”。墙壁更厚重，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厚重的防爆门。偶尔能透过加固玻璃看到其他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在忙碌，他们看到博士都会微微躬身，但眼神同样冷漠。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消毒水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的血腥味？
我们再次路过了那扇编号“A-34”的金属门。
这次，门后一片死寂。
昨天的撞击声和呜咽声都消失了。这“死寂”反而更让“我”毛骨悚然。
博士依旧目不斜视。当我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那扇门时，博士只是对旁边的助理低声、快速地说了一句：“记录：A-34号生命体征平稳，‘旧版化合物’的排异反应已进入末期。准备申请‘最终处理’。”
助理面无表情地点头，在手腕上的终端飞快地记录着。
“旧版化合物”？“最终处理”？！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死死缠住了我的心脏。
我们没有直接进入那个巨大的白色测试场，而是先进入了一个稍小一点的“准备室”。房间中央只有一个冰冷的金属平台。
“给她佩戴上传感器。”博士对助理吩咐道，“全身数据，实时传输。”
两名助理走上前来，一言不发，开始在我额头、胸口和四肢贴上那些冰冷的、带着凝胶的传感器。他们的动作很“专业”，但毫无“人情味”，就像在给一件即将进行碰撞测试的“物品”贴标签。
“测试……到底要打什么？！”我忍不住再次问道，声音带着颤抖，“它有多强？！”
博士终于抬起头，懒洋洋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又看了看数据板。“一个‘清扫者’B型。低智能战斗机器人，兵卫巅峰水平。”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在说“一只稍微强壮点的小白鼠”。
他指了指准备室通往测试场的那扇巨门，补充道：“刚好用来测试‘G-IV化合物’在低烈度、可控战斗环境下的基础应激数据。”
“低烈度”？“可控”？我昨晚只是握拳就骨裂了！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进去。”博士转身走向观察室的门，留给我一个冷漠的背影。“活下来。给我数据。”
他的重点，永远在最后四个字。
“轰隆隆——”
通往测试场的巨门缓缓打开。刺眼的白光照射进来，让我几乎睁不开眼。
我深吸一口气，拖着疲惫、酸痛、还带着伤（右手腕）的身体，一步步走进那个如同“斗兽场”般的、巨大的白色圆形空间。
“哐当——！”
巨门在我身后沉重地关闭。
观察室里，博士和助理们已经就位。我能看到博士懒洋洋地坐进了主控椅。
“所有传感器信号确认。”博士的声音通过广播传来，带着电流的失真，“数据流稳定。记录开始。”
他顿了顿。
“S-01，测试开始。放出‘清扫者’B型。”
我正对着的那面墙壁，一块巨大的金属挡板“咔——嚓——”地向上升起，露出了一个漆黑的通道。
通道深处，亮起了一对猩红的电子眼。
“嗡——”
那光芒冰冷、死寂，只有纯粹的杀戮指令。
紧接着，是金属肢体摩擦地面的声音。
“嘶嘶……咔……嘶嘶……咔……”
像某种大型的、令人作呕的节肢动物在黑暗中爬行。
一个半人高的“怪物”从黑暗中爬了出来。
它像一只扭曲的蜘蛛，浑身覆盖着暗灰色的金属甲片，上面布满了划痕和干涸的污渍。四肢的末端不是脚爪，而是高速旋转的合金利爪，闪烁着森冷的寒光！它的动作并不流畅，反而带着一种“卡顿”和“抽搐”感，像个被劣质程序驱动的、失控的杀戮机器！
它猩红的电子眼（嗡——嗡——）转动着，机械地扫描着场地，瞬间锁定了站在中央的我——这个穿着宽大实验服、赤着脚、因疲惫和恐惧而瑟瑟发抖的“萝莉”。
【检测到威胁：“清扫者”B型。】启明的AI音在我脑中响起，【境界：兵卫·巅峰。装甲：坚固。敏捷：高速。弱点：中央处理器（红眼）。】
兵卫巅峰……
【天赋“肉体超频”已开启。】
【警告：宿主肉体强度：脆弱。任何超频均存在风险。】
【战术建议：对方首次冲锋速度极快。建议：将“机体能量”的30%分配至“腿部肌群”，10%分配至“视觉神经”。优先规避。】
“嗡——！！！！！”
“清扫者”的引擎发出刺耳的咆哮！它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带着切割空气的尖啸，朝我猛冲过来！那高速旋转的利爪几乎拉出了死亡的残影！
我本就因一夜未眠而反应迟钝，几乎是凭借着肾上腺素和启明的指令才动起来！
“分配！！”我在内心嘶吼！
瞬间！
“噗！”
我感觉双腿的肌肉猛地收缩、绷紧，一股爆炸性的力量仿佛要撕裂我的皮肤！
与此同时，两只眼球传来针扎般的剧痛！
“啊——！！！”
世界在我眼中骤然变慢！
那机器人的冲锋轨迹、旋转利爪带起的金属碎屑、甚至空气中飞溅的灰尘……一切都变得无比清晰，如同电影的慢镜头！
但下一秒，“噗嗤！”一声闷响，我的右眼视网膜上炸开了一片“血雾”！视野瞬间被染红！剧痛让我大脑一片空白！
我凭借着那“慢放”的视野和强化的腿部力量，几乎是出于本能，朝着左侧扑了出去！这是一个极其狼狈的、翻滚的姿势！
“嗤啦——！”
合金利爪擦着我的头发掠过！几缕黑色的发丝在空中飘落。
我重重地摔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双腿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像是被硬生生扯开！
【警告：中度超负荷。“右眼”毛细血管大面积破裂，暂时性失明。“双腿”肌纤维10%撕裂。】
观察室里，博士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语气平静地对助理说：“……视觉神经超频成功。脉冲峰值280%……代价符合预期。记录应激反应下的能量转换效率。”
“咳咳……”我趴在地上，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右眼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一片猩红。
“咔咔……咔……”
那只“清扫者”一击不中，立刻停止了冲锋，机械头颅转动着，猩红的电子眼再次锁定了我。
“哦……不错的数据。”博士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S-01，能捕捉到它的动作。现在，试着反击。”
反击？我拿什么反击？！我的右眼瞎了！腿也快断了！
【第二次战术建议：对方装甲坚固。建议：将“机体能量”的40%分配至“右臂”，集中攻击其“左前肢关节”（结构弱点）。】
那只机器人再次启动引擎（嗡——！），调整姿态，准备第二次冲锋。
不能只躲……我咬着牙，拖着剧痛的双腿挣扎着爬起来，用仅剩的左眼死死地盯着它那暴露出来的、相对纤细的左前肢关节。
“右臂……40%！！”我在内心狂吼！
“噗——！！！”
我感觉自己的右臂瞬间膨胀了一圈！肌肉纤维在哀鸣，骨骼在嘎吱作响！一股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我撕裂的力量充满了我的手臂！
“嗡——！”
机器人再次冲来！
就是现在！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这“超频”的一拳，狠狠地砸向它冲来的“左前肢关节”！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火花四溅！
我感觉像是打在了一块烧红的铁锭上！巨大的反震力沿着我的手臂传来！
那机器人的左前肢被我打得向后猛地一折，发出了刺耳的金属扭曲声！
但与此同时——
“咔嚓！！！！！”
一声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
从我自己的右臂传来！
“啊啊啊啊啊啊——！！！！！”
剧痛！远超刚才眼球破裂的剧痛！瞬间淹没了我的意识！
我惨叫着倒飞出去，右臂无力地垂了下来，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断了……我的尺骨……断了！
【警告：严重超负荷。“右臂”尺骨骨折。肌腱大面积撕裂。】
观察室里，博士微微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不出所料”。“力量增幅峰值415%……超出安全阈值。骨骼无法承受。记录超频状态下的组织损伤与自愈（如果有的话）数据。” 另一个助理正在调取我手臂的“实时结构扫描图”。
我摔在地上，疼得几乎昏死过去。冷汗瞬间浸透了宽大的实验服。
那只“清扫者”也停了下来。它的左前肢彻底报废了，行动受阻，但它还有三条腿。它拖着残破的肢体，（咔咔咔）地调整着身体，猩红的电子眼死死地盯着我。
然后，它胸口的装甲裂开了，露出了一个……正在发出越来越亮红光的核心。
“嘀——嘀——嘀——”
急促的警报声响起。
“嗯……有趣。”博士的声音依然懒散，但多了一丝“饶有兴致”，“看来B型的‘自爆’程序被触发了。S-01，还有10秒。”
……自爆？！
……10秒？！
我看着那越来越亮的红光，感受着空气中急剧升高的温度。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我的喉咙。
“启明……怎么办？！”我在内心嘶吼。
【最终方案……计算中……】
启明的AI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可以称之为“波动”的东西？
【建议：将“机体能量”的60%分配至“大脑/神经系统”，30%分配至“左臂”。】
我的UI界面再次被血红色刷屏。
【——极度危险——】
【——极度危险——】
【此操作将导致宿主90%概率引发**“灾难性心律失常”（心脏功能瞬间崩溃）及“全脑神经元过载”，导致即时昏迷或不可逆脑损伤**！】
【是否……执行？】
……脑死亡？……心律失常？
我看着机器人胸口那已经亮如白昼的光芒，听着那（嘀嘀嘀嘀嘀）如同催命符般的倒计时。
五秒……四秒……
疲惫、痛苦、屈辱……还有一丝，在绝望深处燃烧的不甘！
我笑了。
血泪从我失明的右眼流下。
“……执行。”
——嗡！！！！！！
瞬间！
我感觉我的大脑像一台被超频到极限的“超级计算机”！
整个世界……彻底静止了！
时间、光线、声音……一切都凝固了！
我甚至能“看”到空气中流动的能量粒子！我清晰地“计算”出了机器人自爆核心能量回路上的那个“最薄弱的节点”！我甚至“计算”出了，我用“左臂”（我唯一还能动的手臂），捡起地上的一块被之前战斗震碎的地板碎片，将其投掷出去，恰好能在那0.01毫米的节点上引爆它的**“唯一”**轨迹！
但与此同时……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噗通！”
它狂跳了一下，然后像是骤停了半拍！
窒息感瞬间淹没了一切！眼前一片漆黑！
我的意识在瞬间就被巨大的“神经元过载”冲垮了！
七窍开始流血！
“噗——！”
在意识彻底消失的前0.01秒（几乎是身体本能），我用那“超频”到极限的左臂（它也在瞬间骨裂！），捡起了地上那块小小的金属碎片，以一种超越人类极限的、非人的精准度，将其甩出！
碎片在静止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幽蓝色的轨迹……
精准地击中了机器人胸口那已经膨胀到极限的“红光核心”！
——轰！！！！！！！！！！！！！！！！
机器人……提前爆炸了！
巨大的气浪和冲击波瞬间吞噬了我。
我像一个破娃娃，被高高掀起，然后重重地砸在远处的墙壁上。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最后一个念头是：
“妈的……好歹……活下来了……”
测试场一片狼藉。
机器人的残骸在熊熊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我躺在场地边缘，紧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浑身是血。右眼紧闭，右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左臂也脱臼（骨裂）了，胸口几乎没有起伏，气息微弱，生死不知。
观察室里，博士猛地站起身。
但他没有冲出来，而是死死盯着主屏幕上刚刚跳出的、代表我大脑活动峰值的曲线，以及那条瞬间跌入谷底又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心律失常）的心跳线！
“成功了……”一个助理颤抖着报告，“博士……心跳……出现致命性室颤…但…但是…脑电波…在峰值103%后…没有完全消失…还有…极其微弱的α波！”
博士的嘴角，第一次勾起了一抹近乎“残忍”的微笑。
他没有去看我是死是活，他只是对着麦克风，用一种“宣布实验阶段性成功”的、略带疲惫但心满意足的语气，下达了指令：
“G-IV化合物，成功稳定了‘超临界’大脑超频状态下的神经元结构。”
“记录所有数据！立刻！”
他转身，推开观察室的门。
“把S-01……回收。”
“立刻进行‘生命维持’和‘损伤评估’！”
两名助理推着一个闪烁着生命维持系统指示灯的“维生担架”，快步走向我那残破的身体。
博士则已经转身，开始和另一名助理，低声讨论着刚才那条代表着“103%”奇迹的曲线细节。
他的“药”成功了。
我这个“实验体”的死活，似乎只关乎——后续还能否提供更多的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