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静静躺着的,不再仅仅是一颗蛋,而是一个可能颠覆她全部人生的存在。
她凑近了些,几乎是屏住呼吸,从各个角度反复审视着那颗白色的蛋。
蛋壳光滑,在床头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看起来与普通的鸡蛋无异,却又承载着如此荒诞而沉重的可能性。
当妈妈……这个词在她脑海中炸开,带来一阵荒谬的不真实感。
她,安洁,前第一猎魔人,被迫困在女性身体里的存在,居然有可能要成为一个……母亲?
虽然不是通过常理的方式,但一想到那颗蛋里可能正在孕育一个融合了不死鸟菲尼克斯与暴食魔王别西卜血统的生命,她就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一个天生能操控火焰,同时体内潜藏着吞噬欲望的小怪物?光是想象,就让她这位见多识广的猎魔人都感到恐惧。
“看够了吗?”
华音虚弱但依旧带着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凝视。
“堂堂第一猎魔人,就因为一个可能存在的孩子,就方寸大乱,魂不守舍了?你的冷静和决断力呢?都被狗吃了吗?”
安洁没有立刻回应,她的目光终于从蛋上移开,却没有看向华音,而是投向房间里昏暗的角落。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疲惫的沙哑。
“华音,我说过了,不要再对我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顿了顿,似乎在积蓄勇气,然后才缓缓转过头,直视着华音,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与……一丝难以掩饰的颓废。
“我也是人,不是你们想象中那个永远完美,永远强大的样子,我会累,会怕,也会因为各种各样……该死的原因,变得不想再站起来”
她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自嘲,右手下意识地抬起,指尖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轻轻点在自己小腹的位置 那个魔纹所在的地方。
“比如这个原因”
华音顺着她的动作看去,虽然隔着衣服什么也看不到,但她能清晰地回忆起那繁复而妖异的纹路。
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些嘲讽的话,可看到安洁眼中那深切的无奈和痛苦,那些刻薄的语言最终卡在了喉咙里,只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她扭过头,不再看她。
短暂的沉默后,安洁重新找回了声音,带着一丝明显的急切。
“所以……结果呢?这个蛋,到底……中奖了没有?”
华音摇了摇头,动作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迟缓。
“我不知道,我自己没有能力判断蛋的状况,按照家里的规矩,我必须把它送回去,如果没有中奖,家族会把它送还给我,到时候是留着当纪念,还是直接煎了吃,随我的便”
“送回去?!”
安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要跳起来。她猛地抓住了华音话语中的关键。
“你刚才说,正常的蛋只有鹌鹑蛋大小,只有……只有中奖了,才会变成鸡蛋这么大,对不对?”
“是又怎么样?”
华音挑眉,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激动。
“那不就等于直接告诉你家里人了吗?!”
安洁的声音带上了绝望的颤音。
“他们一看这蛋的大小,不就全明白了吗?!他们家最宝贝的小公主,被人……被我……”
她说不下去了,一种名为社会性死亡的恐惧紧紧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双手合十,做出一个近乎祈求的姿态。
“华音!算我求你了!能不能……想办法瞒过去?就说是……是营养太好所以蛋变大了?”
华音看白痴一样看着她。
“你当菲尼克斯家的人是傻子吗?蛋就在这里,到了下蛋期,我就必须送一个回去,这是规矩。如果我一直不送,家里就会直接派人来取,到时候场面只会更难看,更尴尬。你想被一群不死鸟堵在门口质问吗?”
安洁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她痛苦地双手抱头,指甲几乎要掐进头皮里,完了,全完了。
她的人生,难道就要这样断送在一颗蛋上了吗?奉子成婚……入赘豪门……被一群老不死鸟用审视种马一样的眼光打量……
等等!
一道灵光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脑海中的混沌。
利维坦!嫉妒魔王的力量!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虽然微弱。
“丽塔!”她几乎是喊出来的。
“对了!还有丽塔!”
华音被她吓了一跳,蹙眉问道:“那个绿头发的女人?她能做什么?”
“她能修改记忆!或者说,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和模糊他人的认知!”
安洁语速飞快地解释,仿佛慢一秒希望就会溜走。
“她是嫉妒魔王利维坦的血裔,最擅长的就是玩弄人心和记忆!如果……我是说如果!这颗蛋最终检查出来没有中奖,我们可以拜托丽塔出手,想办法模糊掉你家族里相关人员的记忆,让他们认为这颗蛋的大小是正常的,或者干脆忘记详细检查这回事!”
她越说越觉得可行,激动地在床边踱了两步。
“当然,如果……如果真的不幸中奖了……”
安洁的声音低沉下去,脸上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那……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会负责,到时候,你是想穿婚纱还是礼服随你,我……我去挑我的女士西装或者……随便什么能穿的去结婚就行了”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壮士断腕般的悲壮,仿佛奔赴的不是婚礼,而是刑场。
华音看着眼前这个一会儿绝望一会儿又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的银发女人,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表情。她只是默默地,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床头柜上那颗安静的蛋。
所有的希望与绝望,此刻都系于这颗小小的,白色的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