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执法官匆匆汇报。艾德斯与巴迪对视一眼,立刻随他走进一旁的单独房间。
房间里光线冷清,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隐隐的哀伤。验尸官身旁,一位身材肥胖的中年妇女正不住地抽泣,眼睛红肿,嗓音早已哭得沙哑不堪。
“女士,请看看……这是您的女儿吗?”艾德斯的声音放得很轻。他虽在局里言辞锋利,但面对受害者家属,却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尊重。“我们知道这很难,请您慢慢来。”
“我……我不知道……”妇人哽咽着,视线模糊地望向白布下的面容,“我的苏菲……是金色头发,不是绿色的……”
“请问您上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就在丰收夜前……我们吵了一架。”她用手背用力抹去不断涌出的泪水,“我不喜欢她那个男朋友……他太老了,配不上她……”
“请节哀,女士。能否告诉我们,您女儿身上是否有任何特殊的标记或胎记?”
“胎记……有的,”妇人努力回忆着,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她右边屁股上……有一块青色的、圆圆的胎记。”
验尸官默默地上前,轻轻掀开白布的一角。在那具冰冷躯体的右臀上,赫然映着一块清晰的青色圆形胎记。
“是……是她!是我的苏菲啊——!”
确认的瞬间,妇人一直强撑的情绪彻底崩溃,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那声音因极致的悲痛而扭曲,沙哑粗粝,撞击着房间里每一个人的心脏。
就在这时,巴迪的视线落在了那具女尸的脸上。
她呼吸一滞。
这张脸,她见过。
记忆的碎片猛地拼凑起来——那辆华贵的马车里,坐在那个贵族男人身边的女子,正是眼前这人!还有那个沉默的车夫……
怎么会这么巧?
强烈的违和感让她心头一紧。她转向艾德斯,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急促:
“这案子,现在是谁在主理?”
“局长和我。”艾德斯敏锐地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怎么了?”
是局长主理……
巴迪心中瞬间了然。既然主导权在局长手里,那么和艾德斯多说无益,甚至可能打草惊蛇。
她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看了一眼那具名为“苏菲”的女尸,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推开房门,径直离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
贾亚什里自从那场备受瞩目的庭审之后,就被索菲亚从风光无限的走私组一脚踢到了无人问津的扫黄组。
此刻,扫黄组的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颓废又戏谑的气氛。领头的执法官正将几本书籍摔在桌上,封面上的插图活色生香,是不折不扣的“硬通货”。
“都看看!最近行动中收缴的‘战利品’,质量参差不齐,但数量可不少。”
贾亚什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慢悠悠地晃进办公室。
“抱歉,来迟了。”
“哇哦、哇哦、哇哦——看看是谁回来了!我们的大明星!”一个同僚拖着长音怪叫。
“真是三生有幸啊,贾亚什里执法官大驾光临。”另一人接口道,语气里的调笑多过恶意。
分不清这些老同事的话是欢迎还是幸灾乐祸,贾亚什里只是扯出一个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算是打过招呼。他随手拿起一份分发下来的资料翻阅。
上面记录的是十几年前的旧案,牵扯到一个神秘组织,涉嫌强迫他人进行极端、猎奇性质的**拍摄。案件尺度之大,光是文字描述就让人头皮发麻。然而这个组织隐藏极深,最终成了一桩悬案。
“你有更好的地方可去吗,大明星?”领头的那位斜眼看他。
“当然,”贾亚什里呷了口茶,语气平淡,“调回走私组,追查那批失踪的魔药水。”
“对,如果你能找到那二十五箱不翼而飞的违禁药剂,肯定能风风光光再上回报纸头条。”旁边有人插嘴,嬉皮笑脸地补充,“不过嘛,或许你该赶在下一个‘血溅丰收日’之前搞定?”
办公室里响起一阵不算尖锐、甚至带着点熟稔亲昵的哄笑。贾亚什里也十分配合地用手捂住胸口,做了个夸张的“中箭”动作,无奈地摇摇头。
“破个大案吧,贾亚什里,”领头的执法官收敛了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这是你离开这鬼地方的唯一办法了。”
“解散了,先生们。”
听到这话,贾亚什里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他在执法局待了太多年,成年后的几乎所有时光都奉献于此。如今却……
他将资料随手丢在一旁,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之前抓获某个教育官员时,顺手摸来的一张精致小卡片。卡片质地特殊,边缘烫着不易察觉的暗纹。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涂灵抱着一大摞几乎要遮住她视线的资料站在门口。
“这是从十几年前到现在,所有相关案件的卷宗副本。”
可惜她来晚了一步,同事们已经散去。办公室里只剩下贾亚什里还翘着二郎腿,对着指尖那张卡片出神。
“你手上的卡片,能给我看看吗?”涂灵放下沉重的资料,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唤回他的注意力。
“这个?”贾亚什里回过神,连忙放下腿,将卡片递过去——最近的糟心事让他这个向来注重风度的人也有些不修边幅了。
涂灵接过卡片,目光凝固在卡片中央的图案上。她微微蹙眉,一种模糊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亚克海尔……乐园?”
她喃喃念出卡片上的烫金文字,随即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转身在那堆刚搬来的资料里快速翻找。
很快,一本黑色封皮、装帧异常精美的图册被她抽了出来。翻开内页,却是些不堪入目的猎奇插图。涂灵将那张卡片与图册封面并排放在一起——两者赫然印着完全相同的、造型诡异的徽记!
贾亚什里像是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眼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猎手发现踪迹时的锐利光芒。
“走!去档案室!”他语速飞快,抓起卡片和图册,“你帮我查查这个卡片上序列号对应的登记地址!”
“交给我!”看到重新振作起来的贾亚什里,涂灵也干劲十足。
与此同时,贾亚什里迅速走到通讯水晶旁,接通了《夜莺日报》老板的线路。
“哦!贾亚什里!你调回走私组了?是不是又有什么大案子要照顾我?”水晶那头传来老板热情洋溢的声音。
“不,暂时还没有。走私案没有,扫黄案倒是有一桩。”贾亚什里语气冷静,“你知道‘亚克海尔乐园’吗?”
他希望能从这个消息灵通的报社老板那里挖到点不一样的东西。
“亚克海尔乐园?不,从来没听说过。”老板的回答干脆利落,随即话锋一转,“我想报道的是走私案,最好是牵扯到大明星、大官员的那种!你喜欢这个题材,对吧,贾亚什里?”
贾亚什里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嗯哼……回头再聊。”便挂断了通讯。
他回过头,正好对上从档案室出来的涂灵的目光。
“查到什么了?”
涂灵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些许歉意:“什么也没查到。这个号码……是个黑号,在市政登记系统里不存在对应的地址。”
“谢谢。”尽管失望像潮水般再次涌上,贾亚什里还是低声道了谢。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张精致的卡片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表面。
一个黑号……
这非但没有让他气馁,反而像是一点星火,落在了干燥的草原上。隐藏得越深,意味着背后的东西,可能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