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久未曾更换过的电灯发出的光芒有些微弱，许多偏僻的角落见不着光，总有匆忙的人影从其中闪过，让胆小的人一惊一乍，好奇的人长久驻足。
杜缘站在港口码头外，等待着自己所乘坐的舰船进行整备，离正式登船大约还有十几分钟。
无所事事地环顾四周，突然，一抹银白的娇小身影在地下港口的黑暗中一闪而逝，吸引了杜缘的注意力。
是观察者吗？
不，不对。
虽然在琉球群岛一战之后，杜缘和观察者建立的正式联系，偶而观察者也会偷偷来找自己分享重要情报，但据杜缘所知，在巴尔干的冲突发生前为自己提供了情报之后，观察者便回到了东煌南海的塞壬基地，整备舰队为以后的战事做准备，这个时候不可能有空来找自己聊天。
而且，刚才一闪而逝的身影，虽然体态上和观察者接近，但两者的外在特征完全不同——最明显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其白得吓人的皮肤，几乎要和周围的混凝土立柱融为一体。
绝大部分塞壬的皮肤颜色都接近于人类，毕竟当初的杜远在制造塞壬时可没有觉醒什么奇怪的xp，而世界上第一位舰娘其外貌也接近正常的人类少女，理所当然地，世界上第一个塞壬的外貌除了杜远特好的白发外也和人类少女接近。
实际上，对于这道神秘身影的身份，杜缘心里已有猜测，但她还必须再确认一下。
如果对方的身份真如杜缘所猜，那么这说明北方联合和白鹰联邦的整个“极光”行动都押错了宝，他们会面对他们从未想象过的敌人，以往一切的战斗计划都将是做无用功。
不过杜缘相信自己的舰娘们有处理好这些突发情况的能力，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会轻易出手。
杜缘再次环顾四周，周围人流依然匆忙，那道身影似乎无人察觉。
紧盯着黑暗中的角落，杜缘的直觉告诉她，对方会再次从这里出现。
呼——
刹那间，那道身影再次在杜缘视线中闪过，无声无息，像一阵冷风。
杜缘没有犹豫，侧身闪进人群，卡住引导登舰士官的视野盲区离开队伍，直朝对方所在的位置奔去。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杜缘，从最开始漫无目的的闲逛，突然开始向着远离杜缘的方向飞速逃去。杜缘二话不说紧跟上去，舰装时刻准备，舰载机和导弹蓄势待发。
不知过了多久，杜缘跟随着对方的脚步一路向上。一道光亮从上方透露下来，对方逃进了地下海港通往地上的暗道，看起来是想要从地上出口逃脱。
说来也奇怪，杜缘不知道对方哪来的力量，身形如此娇小，跑起来却一点也不比自己慢。
黑暗转瞬间消逝，入目所及是已然全部跃出海面的朝阳，白亮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站住！”
银白色的身影丝毫没有理会杜缘的呼喊，径直跑进了出口附近一座工厂的仓库。
这是一个小型的造船厂，干船坞并不大，似乎只能制造几千吨的舰艇。
船厂的仓库也并不大，看起来像是由废弃厂房简单改造而来，仓库的门外停着一辆掉了漆的嘎斯21汽车，蜗牛眼头灯碎了一只，被用塑料壳子胡乱糊上，保险杠也歪歪斜斜，看起来有不少故事。
两个精壮的毛子小伙从车里走下来，从后备箱中拎出一个大包走进了仓库。然而两位小伙似乎没有随手锁车门的习惯，银白色身影趁着二人进入仓库的功夫直接拉开后座车门爬了进去。
杜缘跑上前去，试着拉了拉车门，却发现车门被对方反锁。趴在车窗上，杜缘和躺在后座的人四目相对。
猩红的眸子，漆黑的齿轮装饰着手腕脚腕以及脖颈，狂野的机械下是可爱却无半分血色的柔软身躯。
“北方栖姬！”
杜缘右手握拳，想要直接打碎车窗。
正在此时，那两个小伙却从仓库里匆匆忙忙跑了出来，其中一人手里抱着油桶一边走一边往地上倒油，另一人划亮火柴，抬手扔进了仓库里。
“完事儿了，我们赶紧走！”
这是在干什么？
杜缘见状跑进角落躲了起来，看着两个小伙匆匆忙忙将油桶装进包里塞入后备箱，随后丝毫不敢停留直接跳上主驾副驾，油门踩到最底一溜烟冲出了厂区。
“卡帕，我们成功了！没想到我们这么顺利，一路上都没人发现！”
“是啊，今天真是我们的幸运日！这一票干完回去拿了钱，我们就去南方……呆在这我们这辈子都发不了财。”
卡帕二人是一对兄弟，刚过二十岁，高中毕业之后找不到工作在家无所事事，天性不羁脾气火爆的二人加入了季利奇基当地的黑帮。
兄弟二人在加入黑帮的这半年里以胆大敢做事闻名，什么都敢干，什么都能干成，但从组织中赚来的钱二人却省吃俭用。
作为大哥的卡帕打小就十分聪颖，从小到大他将季利奇基的衰落看在眼里，无数有技术有本领的老师傅在季利奇基被工厂裁员，每日靠摆摊赚钱，啃生硬的列巴度日。
小镇里的工厂越来越少，商店一个个关门，连海军基地都日渐萧条，北方联合放弃了这里，这个因海军基地而发展出的城镇已然要走到自己生命的尽头。
在季利奇基，只有政府的公职人员才能勉强过活，任何本领在这里没有关系都无法施展。卡帕明白，想要赚大钱，想要过上吃好穿好的生活，非得到机会更多的南方打拼不可。
因此，他得想办法赚够让兄弟二人去往南方的路费，离开这片行将就木的土地，越早越好。
而今天，一个机会摆在了卡帕兄弟的面前。
组织接到委托，需要人去烧毁季利奇基卡拉津斯基远东船舶制造厂的三号仓库，委托金十分丰厚，即使下放到了卡帕这里，还足够他们兄弟乘车去南方的繁华港口城市符拉迪沃斯托克。
卡拉津斯基远东船舶制造厂的总部在勘察加州首府彼得罗巴普洛夫斯克，而其在季利奇基有一个研究分局，三号仓库就是分局在此处存放图纸的地方。
外界一直有传言，卡拉津斯基制造厂正在设计北方联合海军的下一代战舰，卡帕兄弟二人烧毁图纸仓库，某种意义上属于是叛国行为，但卡帕不在乎这个。
北方联合都不在乎季利奇基和整个勘察加州北部下岗工人的死活，卡帕他为什么要在乎自己是否背叛了祖国？
父母吃下毒火腿自杀的场景历历在目，对于卡帕来说，与其思考国家的未来如何，不如先思考如何弄到明天自己和弟弟的午饭。
但令卡帕意外的是，自己和弟弟这次作案居然没有任何意外，没有任何人发现或者怀疑，他们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开车进了船厂的大门，光明正大地来到仓库，倒油烧仓一气呵成。
行驶在年久失修的水泥路上，卡帕心情舒畅，好像回到了儿时放学回家的那个下午，道路的尽头是香甜的巧克力，和热气腾腾的蛋黄酱烤鳕鱼……
“卡帕！后面有车在追！”
“什么！”
卡帕听到弟弟的呼喊，猛然抬头看向后视镜，一辆没见过的军用吉普车跟在后方不远的位置，正开足马力向自己追来。
“苏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