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上一秒,我还在2025年的街头,被卡车的剧痛和扭曲的金属填满视野。

下一秒,我醒了。

……我在哪里?

没有光。

知觉像是泡在凝固的冷油里,缓慢地恢复。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只有一种无处不在的湿冷。

我……好像泡在水里。

不,比水更粘稠。这种液体包裹着我,冰冷、滑腻,带着一股刺鼻的金属和福尔马林气味。

我想呼吸,但本能的恐慌让我紧闭着口鼻。可诡异的是,我并没有窒息。氧气正通过某种……某种管子,从我的喉咙灌进来。

“咚……咚……咚……”

是我的心跳吗?声音很近,又很远,沉闷得像是隔着水在擂鼓。

我拼尽全力,试图睁开眼皮。

眼前的景象被一层淡绿色的浑浊液体和一层弧形的、厚重的玻璃所阻挡。

外面有人。

不止一个。

他们穿着白大褂,身影在液体外晃动,模糊得像是深海里的水鬼。

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声音被完全扭曲了,变成了嗡嗡的、毫无意义的杂音。

“……数据……稳定……”

“……排异反应……消失……”

“……同步率……99.8%……简直是奇迹……”

同步率?

巨大的恐慌抓住了我的心脏。我不是死了吗!这里是地狱?还是什么……更糟糕的地方?

我被绑架了?做人体实验?

我开始疯狂地挣扎,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捶打那层玻璃。但我全身酸痛无力,动作在粘稠的液体中变得可笑而缓慢,像是在演一场拙劣的默剧。

我的挣扎似乎引起了“水鬼”们的注意。

一个模糊的人影靠近了玻璃,他好像戴着眼镜。他低头看了看我,然后……抬起了手,似乎在操作什么。

“——哗啦啦啦啦!!!”

刺耳的机械摩擦声响起。

我所在的“罐子”剧烈震动起来,脚下的某个阀门猛然打开,所有粘稠的液体瞬间被一股巨力抽走!

“?——!”

失重感和暴露感同时袭来。几秒钟内,液体就被抽干了。

那些插在我身上的管子粗暴地自动脱落,带来一阵阵刺痛。没有了液体的支撑,我像一团烂泥,顺着光滑的罐壁滑倒在冰冷的金属底座上。

“咳……咳咳!咳呕……”

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部,我剧烈地咳嗽起来,把残留的液体和胃酸一起咳了出去,喉咙火辣辣地疼。

我听到了自己的咳嗽声。

……不对。

这个声音……

太尖了。

太清脆了。

太陌生了。

**这不是我的声音。**

我惊恐地僵住了。

“吱——”

“罐子”的玻璃罩向上升起。

我浑身赤裸,像个刚出生的婴儿,颤抖着,狼狈地抬头看向“外面”的世界。这是一个巨大的、泛着惨白冷光的实验室。

我像疯了一样,手脚并用地爬向不远处那面光滑的、当镜子用的金属墙壁。

墙壁里,倒映着一个“怪物”。

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

一头凌乱的黑色短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上。

五官精致得像个人偶。

一双大眼睛里,此刻正写满了和我一模一样的……极致的惊恐。

我抬起手。

镜子里的那个她,也抬起手。

……操。

我的理智在这一刻强行压制住了那股荒诞感。我愣住了。

我试着……握拳。

镜子里的女孩也握拳。。

我震惊地发现——这具身体……

神经传导速度和肌肉协调性,比我之前那具常年通宵、亚健康的身体,强了不止一个档次!而且我对他明明只有几分钟的适应时间,却比我之前20多年的身体更加“适配”!

……为什么?

“我”被“优化”了?“返老还童”……顺便“变性”了?

就在我分析这具新身体的诡异“性能”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他一直站在我没注意到的角落里。

他……打了个哈欠。

一个漫长、慵懒、毫无掩饰的“啊——”声。

他用手指挤了挤眼角,仿佛我刚才那番诡异的“自我测试”,只是打扰了他午睡的一只苍蝇。

我听到了“沙—沙—”的轻微摩擦声。

是他的鞋。他穿着一双……实验室拖鞋。

他就这么“沙—沙—”地蹭了过来,步伐里透着一种骨子里的懒散。他在我面前停下,我正瘫坐在那片金属“镜子”前,一个湿漉漉的、赤裸的、颤抖的“实验品”。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那双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里,没有怜悯,没有厌恶,甚至没有好奇。

那是一种……非人的漠然。

他蹲了下来。

我甚至能闻到他白大褂上那股淡淡的、和培养液同源的化学药剂味。

他手里拿着一个半透明的平板。他用那根触控笔,做了一个我毕生难忘的动作。

他伸出笔,用笔杆的末端,“叩、叩”地敲了敲我的额头。

“叩、叩。”

像是在敲一块西瓜,测试它熟了没有。

“S-01。”他开口了,声音和他的动作一样懒洋洋的,像是没睡醒,“声带机能良好。对‘镜面认知’产生轻度应激反应,心理状态……嗯,记录为常规。”

他顿了顿,终于问了一句人话:

“需要一个档案名。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我的名字?

我的大脑,那颗属于21岁“苏池”的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运转。

这是一个“测试”。他想知道我“还记得多少”。

我不知道对方掌握了多少情报。在这种情况下,说真话显然不是一个好的策略。

但是说谎被拆穿的后果,我无法想象,更何况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苏池。”我开口了,喉咙里发出的,是那个我厌恶的、清脆又嘶哑的少女嗓音。但我尽力让保持着冷静。

“苏池。”博士点点头,一副“知道了”的表情,他似乎只是确认了一项无关紧要的数据。

他站起来,“沙—沙—”地拖着脚步,走回不远处的控制台。

我听到他手指在玻璃屏幕上敲击的“哒、哒、哒”声。

一秒后。

控制台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电子的**“嘀嘀!”**

是错误提示音。

博士“啧”了一声。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情绪”——不是愤怒,不是惊讶,而是烦躁。

他抓了抓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嗯?‘名称已被占用’。”

他嘀咕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苏池?重名了?真麻烦……”

我(苏池)的心脏猛地一跳。

“重名了”?

我瞬间抓住了两个关键信息:

1. “苏池”这个名字……在这个世界**存在**。

2. 博士不认识这个世界的“苏池”。

博士回头,又看了我一眼。他的目光在我这具娇小、赤裸的身体上扫过。

我紧张得停止了呼吸。

“啊……”他叹了口气,似乎是嫌“再问我一次名字”是件更麻烦的事。

他转过身去,重新面对控制台。

“算了。”

我听到他懒洋洋的声音,和他“哒、哒、哒”的敲击声。

“真是麻烦的事情……在后面随便加个字吧。”

“名字…苏小池。搞定。”

……苏小池?

呵,无所谓。只是一个“代号”。

他完成了这项“工作”,仿佛耗尽了所有精力。他又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沙—沙—”地拖着脚步,走向实验室那扇厚重得像金库大门的金属门。

他要走了。

他要离开,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个惨白的地狱里!

“等等!!”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属于这具身体的)凄厉尖叫。

“这到底是哪里?!你对我做了什么?!2025年……那场车祸!我明明——”

博士的脚步停在了门口,他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

他没有回头。

“2025年?”

他的声音懒洋洋地飘了过来,被空旷的实验室拉得很长。

“哦,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二……二十年?2045年?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里是玄国,荣城。”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随口补充道,“至于你……你被异种啃得只剩一块肉了,是我的人把你从废墟里捡回来的。”

玄国?…容城?

…这里并不是异世界?

…而是未来?

他拉开了那扇门。

“嘶——”

沉重的金属门发出一声泄压般的闷响。

“我给你用了点‘好东西’。” 他的声音里,第一次透出了一丝……“自豪”?。

“一种新化合物,风险很高,临床试验里,你是第一个活下来的。”

门外的黑暗,像一只巨兽的嘴。

“恭喜你,S-01。”

“你觉醒了天赋。”

他最后说了一句,像是一个医生对病人最平常的嘱咐。

“好好休息。”

“明天有测试。”

“嘶——”

金属门在我面前缓缓合拢。

“哐——!!”

一声沉闷的巨响,锁死了这间牢房。

我(苏池)没有理会他说的“天赋”或“测试”。我(苏池)只是缓缓地、颤抖地抬起“它”(这具身体)的手,看着那双白皙、小巧、完全陌生的手。

我的思绪在飞速运转,分析着刚刚得到的一切:

“2045年。”

“异种。”

“G-IV化合物。”

“天赋。”

“‘苏池’……还活着。”

“……还有这具‘更强’的身体。”

信息太多了……我必须搞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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