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莉雅站在训练场中央,苍白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在她脚下拉出一道孤独的影子。昨日的败北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那张过于精致的面孔像是被冰雪覆盖的湖面,平静得令人不安。失败对她而言,不是需要抚慰的伤口,而是一组必须修正的错误代码。
她抬起手,训练场的环境开始扭曲、重组。没有浩瀚的星空战场,没有复杂的城市巷战,只有那片她曾经倒下的小小区域在全息投影中精确再现——薇奥蕾塔的藤蔓如何缠绕而上,她如何失去平衡,如何被彻底击溃。
这不是训练,这是一场审判。而她,既是被告,也是法官。
"开始。"她对自己下达指令。
第一轮,藤蔓如期而至。她试图用七种不同的角度闪避,计算着每一个肌肉发力的最佳时机。太慢了。能量冲击再次命中她的左肩,骨骼碎裂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剧痛如闪电般窜过神经,但她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再生的寒意随即弥漫开来,破损的组织在数息间修复如初。
【错误。路径否决。重新计算。】
第二轮,她调整了发力方式,将反应时间压缩了0.02秒。藤蔓却以更刁钻的角度袭来,缠住她的脚踝,将她狠狠拽倒在地。
【预判失误。参数修正。】
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
她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在毁灭与重生间循环往复。过度使用的再生活力让她周身蒸腾起稀薄的白色雾气,仿佛她的灵魂正在被这场无尽的自我刑罚慢慢蒸发。汗水刚刚渗出毛孔就被再生活力蒸干,只有训练服上逐渐累积的盐渍记录着这场看不见尽头的跋涉。
当时钟指向第十六小时,她精准地停止了所有动作,仿佛接收到某个无声的指令。训练场的投影瞬间消失,只留下冰冷的合金墙壁。她转身离去,脚步稳定得如同精密钟表的指针。
图书馆的大门在她身后闭合,将她吞入知识的深海。她疯狂的查阅着数据库,战术案例、理论知识、敌方生理结构......海量的信息如洪水般涌入她的大脑。这不是学习,而是一场知识的暴力灌注。她禁止自己进行任何"理解"和"感悟",只追求绝对的记忆与模式识别。在这里,她要将自己锻造成一件完美的兵器,用知识的锋刃斩断所有情感的羁绊。
四小时后,她准时断开连接,瞳孔中残留的数据流如退潮般消散。她走向训练场的角落,设定好四个小时的倒计时,然后立即陷入无梦的休眠。这不是休息,而是必要的生理维护。当时钟归零,她的眼睛骤然睁开,没有初醒的迷茫,只有绝对的清醒。
她的补给来自特制的葡萄糖溶液和维生素片。那些无色无味的液体和药丸,是她为自己选择的唯一燃料。味觉、欢愉、社交......所有这些属于"人类"的证明,都被她视为冗余,无情地剔除。
在这场孤独的仪式之外,旁观者们以各自的方式注视着这场缓慢的自我献祭。
薇奥蕾塔曾试图靠近。她捧着精心准备的餐食,在训练场外守候,眼中的期盼明亮得让人心疼。当菲莉雅终于在她面前停下时,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扫过食盒,像是在评估一件实验样品。
"能量转化效率低于现有方案。你的行为,无效。"
那句话像一把冰刀,精准地刺穿了薇奥蕾塔所有的勇气。从此,她只能站在更远的阴影里,看着那个在炼狱中独舞的身影。那些曾让她骄傲的翠色藤蔓,如今仿佛化作了无形的枷锁,将她困在了自责的牢笼中。
轩辕破军以队长的身份发出命令:"菲莉雅!停止这种自我毁灭!"
回应他的是通过外部音频传来的冰冷声线:"命令接收。当前行为未违反守则任何条款。"
那一刻,轩辕破军第一次意识到,在某些极致的意志面前,所谓的权威如此苍白。
伊万·沃尔科夫在某个深夜路过训练场时,窥见菲莉雅从短暂的休眠中醒来,面无表情地灌下冰冷的溶液,然后头也不回地重返那个循环的地狱。狼性的本能让他理解了这种对力量的渴望,但那种冷静的疯狂,还是让他感到了灵魂深处的战栗。
鹭之宫时雨保持着剑客的沉默。她曾是薇奥蕾塔的手下败将,懂得那种被击倒的滋味。她没有劝阻,只是在菲莉雅结束理论学习时,递上一瓶能量饮料。
"刀锋过利,终将折断。"
菲莉雅默然收下,没有道谢。时雨看着那张迅速沉入休眠的侧脸,仿佛在注视一面映照着命运的镜子。
而在这所有目光之上,是埃克特·托雷斯,那位如同造物主般的观察者。他通过监控注视着一切,看着那具年轻的躯壳在极限边缘起舞。当医疗部负责人忧心忡忡地提示异常时,他只是抬手压下所有干预。
"满足她的一切需求。"
"可是她的心理状态......"
"她在向我们展示,"埃克特打断道,目光锁定在屏幕上那个不断重复着失败与再生的身影,"当复仇成为唯一的信仰,人性可以凋零到什么程度。"
屏幕熄灭,阴影落在他脸上。
"能阻止她的只有自己。而她已经对那个会失败、会动摇的'过去',下达了灭绝令。"
于是,训练场的时钟继续滴答作响,记录着一个少女如何将理性的熔炉变为自我的祭坛。她在其中燃烧,扬起的灰烬无声地落在每个旁观者肩头,冰冷,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