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柔的目光死死钉在张知夏脸上，那双平日里含笑的眼眸此刻像是淬了冰，冻得张知夏心头一凛。他几乎是本能地移开视线，脖颈微微发凉——多年相处的经验告诉他，若再不知收敛，接下来等待他的绝不会是什么温情场面。

“昨晚的烟花，我还没尽兴。”苏念柔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张知夏暗自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小声嘀咕：“大姐，昨晚我们明明放了快一个时辰，我胳膊现在还酸着呢……”话到末尾，眼见苏念柔的眉头微微蹙起，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下去。

随后将视角转入到苏念柔这边说道：“再说现在日头正高，哪家铺子会在这个时候卖烟花？就算要买，也得等到夜幕降临啊。”说着，他偷偷抬眼观察她的神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生怕这番话会火上浇油。

苏念柔闻言，眼底的光渐渐暗了下去。她望着窗外明晃晃的日光，轻叹一声：“唉——那就没意思了。”短短一句话里，藏着说不尽的失落。原本挺直的肩颈微微放松，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沉寂了几分。

“唉…”张知夏哀叹一声，随后说道。“可能这就是城里人的悲哀吧。”张知夏偷偷笑道。

“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去广场走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苏念柔踢开脚边的小石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漫无目的的慵懒。

张知夏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不吗？”他拍了拍衣角，慢悠悠地站起身，动作里写满了“被迫营业”的敷衍。

两人一前一后，踏着冬日里难得的暖阳，朝县城中心的广场走去。阳光像一层薄薄的金纱，轻柔地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试图驱散空气中凝结的寒意。在这般凛冽的季节里，能有这样一个温和的午后，实属不易。

“哇，这个广场虽然不大，但看起来倒也规整。”苏念柔站在入口处，手搭凉棚四下张望。

张知夏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切，这已经是本县最大的广场了。大小姐，您以为这是燕京内环呢？”

“我以为全国的广场都长得差不多呢，”苏念柔眨了眨眼，语气天真，“原来还有大小之分啊。”

“我恨有钱人……”张知夏扶额，低声吐槽。

“说得好像你们俩很穷似的，”苏念柔毫不客气地回敬，目光扫过张知夏那一身不算便宜的行头，“装什么普通家庭。”

一直沉默旁观的陆望舒终于听不下去了，幽幽抛下一句：“真有你们的……”便转身推开商场的玻璃门，径自走入那片空旷之中。

偌大的商场里人影稀疏，只有几盏孤零零的照明灯亮着，显得格外冷清。

“这里……还真是没什么人气啊。”苏念柔的声音在空旷的中庭里轻轻回荡。

“正常的广场不都这样吗？”张知夏下意识地接话，“难道你过年的时候没见过这场面？”

“谁家过年会天天往广场跑啊？”苏念柔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张知夏顿时语塞。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那些与陆望舒一起，在每年春节前夕溜达到广场，看着大爷大妈们随着喧闹的音乐跳广场舞的记忆，此刻竟成了难以启齿的秘密。那些平凡而鲜活的画面，在苏念柔理所当然的反问中，忽然变得遥远而笨拙起来。他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像个误入他人世界的小丑，那些他以为寻常的日常，在另一个世界里，原来从不是理所当然的存在。

三人正相对无言，空旷的商场里只有脚步声在回荡。陆望舒目光一转，忽然瞥见角落里的街机——那排机器静默地立在那里，屏幕却闪着诱人的光。

“不如……我们来打这个？”陆望舒轻轻敲了敲机器外壳。

“哎，这个好！”张知夏眼睛一亮，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游戏币，金属的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脆。他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硬币：“来两局拳皇吗，阿树？”

陆望舒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就你这个手下败将？没意思。”

“不如让我来试试？”苏念柔忽然上前一步，指尖轻轻划过微微发黄的操纵杆。

“你？”张知夏忍不住笑出声。他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温婉的姑娘，与喧闹的街机厅联系起来更别说或许在这个烟花都没接触过的家伙来讲，或许街机都是个新鲜物。

“既然这样，正好让我来做你的对手。”张知夏信心满满地坐下。若是与陆望舒对战，他必败无疑；但面对苏念柔，这或许正是打破他零胜绩的绝佳机会。

“好啊。”苏念柔从容落座，裙摆轻轻拂过略显陈旧的座椅。陆望舒站起身，默默退到两人身后，目光在屏幕与好友之间流转，唇角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因为她刚刚看到了苏念柔熟练手法，或许张知夏依旧会输的很惨。

游戏开始的瞬间，苏念柔的手指便在摇杆上翩然起舞。只见她操控的角色行云流水般使出一套连招，张知夏的角色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打晕在原地。紧接着精准的目押衔接超必杀技，屏幕上的血条瞬间清空。

第一回合竟以如此悬殊的局面草草收场。

张知夏怔怔地盯着屏幕，半晌才转过头，强装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故、故意的……毕竟是新手嘛，总得让一让。”声音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动摇。

重整旗鼓的第二局，张知夏终于端正了态度。他紧抿嘴唇，眼神专注，指尖在按键上快速移动。这一次，他总算没被苏念柔一波带走，两人在屏幕上展开了像样的攻防。

苏念柔微微挑眉，倒是有些意外。从第一回合的表现来看，她原以为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没想到竟还有些功底。

然而好景不长。尽管双方血量差距不大，但苏念柔抓住一个微小的破绽再次起手，局面瞬间逆转。她的连招如同精心编排的舞蹈，每一个指令都精准到位，张知夏的角色在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来到决胜局，张知夏毫不犹豫地选择抢占先机。可他的进攻却被苏念柔轻巧地闪避开来，随后熟悉的连招声效再次响起——打晕，衔接，超必杀。屏幕上的KO字样仿佛在无情地嘲笑着他的败北。

“这……这根本不是我熟悉的版本！”张知夏涨红了脸，声音不自觉地提高，“而且今天身体不太舒服，状态实在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