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祈安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睡过去的。

或许是在恐惧、羞耻与那匪夷所思的快感交织的浪潮中,她的精神终于不堪重负,被强行拖入了无梦的黑暗。

又或许是那断裂的佛珠和濒临失效的护身符在最后一刻还是发挥了作用,将那纠缠不休的鬼东西暂时驱离,换来片刻的安宁。

……

当意识缓缓回归,她最先感知到的,是身旁沉稳而温热的呼吸。

和煦的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深色的地毯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痕。

空气中浮动的微尘被照得清晰可见。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那均匀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清脆鸟鸣。

没有冰冷的触感,没有那股令人作呕的咸湿气息,更没有那种被无形之物压制得动弹不得的窒息感。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那么……正常。

华祈安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林砚秋放大了的睡颜。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声称要给她一床独立被子的女人,已经钻进了她的被子里。

整个人如同大型猫科动物般缠了上来。

一条修长的手臂霸道地横在她的腰间,一条腿也毫不客气地搭在她的腿上,将她整个人半圈在怀里。

林砚秋的脸离她很近。

近到华祈安能清晰地看到她细长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的淡淡阴影……

能嗅到她发丝间散发出的栀子味洗发水的清冽香气……混合着林砚秋身上独有的、冷冽而高级的体香。

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喷洒在华祈安的脸颊上,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暖意。

这与昨夜那冰冷黏腻的触感形成了天壤之别。

但却以另一种方式,让华祈安的身体僵硬得不敢动弹。

她和林砚秋,她们……就这么抱着睡了一夜?

这个认知让华祈安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试图从这个八爪鱼般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但刚一动,腰间的手臂就下意识地收紧了几分,睡梦中的林砚秋甚至还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带着些许不满的呢喃。

华祈安立刻僵住了。

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鬼压床”,在此刻回想起来,竟有种不真实的荒诞感。

如果不是因为隐约能感觉裤子内已经凉了的湿意……

空气中还若有若无地飘散着一丝暧昧而糜烂的气息……

华祈安几乎要以为那只是自己又一场内容出格的春梦。

但她知道,不是。

她悄无声息地挪动身体,一点一点地将林砚秋的手臂和腿从自己身上移开。

这个过程耗费了她极大的心神,等她终于从床上坐起来时,额头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不敢回头看床上的林砚秋,只是蹑手蹑脚地爬下床,打开林砚秋的衣柜,找到明显不是她自己尺码的未拆封的新衣服……

如同做贼一般,飞快地溜进了卫生间,并反锁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将两个世界隔绝。

华祈安靠在冰凉的门板上,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衣服被她随手放在洗手台上。

真是庆幸,因为自己之前经常突发住院,所以林砚秋确实也会给她准备一些“以防万一”的衣服。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林砚秋才敢大半夜突然把她拉过来睡觉。

卫生间很大,装修风格是林砚秋一贯的极简与冷淡,黑白灰的色调,高级的卫浴设备,一切都光洁如新。

然而,这片现代而理性的空间,却无法驱散华祈安此刻心中的慌乱与羞耻。

她颤抖着手,褪下了自己印着小狗图案的睡裤。

当看到那些痕迹时,华祈安的脸“轰”的一下,红得能滴出血来。

正是昨晚那只“色鬼”留下的。

所幸……所幸没有弄到自己睡裤上。

应该没弄到林砚秋的床上。

不然自己估计要完蛋了呃呃。

这个念头让她在羞耻中,找到了一丝荒谬的慰藉。

她无法想象,如果让林砚秋发现自己弄脏了她的床单,并且还是以这种难以启齿的方式,她会是什么反应。

“……”

那还不如抽她呢。

华祈安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击着她的手心。

水声哗哗作响。

既然都洗内裤了,那干脆把睡衣睡裤也一起洗了。

不然反而奇怪……

她抬头,看向镜子。

镜中的少女,面色羞红未褪,眼角还带着一丝水汽。

这副模样,感觉不能给别人看到。

华祈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视线从镜子上移开,去折磨手中的衣物。

清洗完毕,洗漱了一下,她便换上了新的衣服。

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点点头,说不定林砚秋也已经醒了,该出去了。

就在她准备离开卫生间时,手腕处传来的空落感让她猛地一顿。

她低头看去,手腕上那串佛珠手串,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这才想起来。

手串昨晚……断了。

这个认知让华祈安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她快步走回卧室,林砚秋已经不在床上了,被子被整齐地叠好,仿佛昨晚那个睡姿豪放的人并不是她。

华祈安伏身,跪在柔软的地毯上,开始在床边寻找。

一颗,两颗……那些原本光亮的珠子,此刻都变得黯淡无光,散落在深色的地毯上,冰冷而孤寂。

她只能堪堪找回一些,还有几颗,不知道滚落到了哪个角落,再也寻不着了。

看着掌心那几颗残缺的珠子,华祈安心中涌上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看来,这才一天不到,她就又要去找柳然了。

不知道柳然这么快见到她会是什么反应。

……

“醒了?”

走到客厅后,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打断了华祈安的思绪。

她抬头望去,只见林砚秋正端着两个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早餐。

金黄色的法式吐司、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几片焦香的培根和一小份色彩鲜艳的蔬菜沙拉。

旁边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和一杯鲜榨的橙汁。

香气扑鼻。

华祈安看得有些发愣。

她从未想过,林砚秋竟然会做饭,而且还做得这么好。

想着林砚秋准备这些早餐的模样,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有点反差。

“过来吃早餐。”

林砚秋将盘子放下,解下身上的围裙,随手搭在一旁的椅背上,恢复了她惯有的清冷姿态。

华祈安回过神来,默默地将那几颗残破的珠子收进口袋,然后走到餐桌旁坐下。

“姐姐……你还会做饭啊?”

她拿起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太阳蛋,蛋黄缓缓流出,看起来确实美味。

“很意外?”

林砚秋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

“一个人生活,总要会点基本技能。”

华祈安突然想起来,林砚秋好像是十八岁之后就开始一个人生活了。

她没再说话,只是低下头,小口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

和卖相一样,味道确实不错。

华祈安从前只在网络屏幕当中见过这些。

如果是她自己准备早餐,应该是没这么丰盛的。

或许是因为昨晚的风波和今天林砚秋给她反差,一时之间信息太多,让她有些失神。

她的嘴角不小心沾上了一点吐司碎。

林砚秋一直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直到华祈安将最后一口吐司咽下,她才缓缓开口。

“吃完了?”

“嗯。”

华祈安勾起一个笑容点了点头,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想讲嘴角的碎末舔掉。

然而,下一秒,她的动作就僵住了。

林砚秋忽然倾身向前,那张冷艳的脸在眼前瞬间放大。

她伸出手,冰凉的指腹轻轻地擦过华祈安的嘴角。

林砚秋的指腹上有层薄薄的茧,轻轻地摩挲着她柔软的唇角,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华祈安的呼吸瞬间停滞,大脑一片空白。

她能闻到林砚秋身上那股愈发清晰的、清冷的香气,能看到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着自己惊愕的、泛红的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沾到了。”

林砚秋若无其事收回手,将指腹的碎末用纸巾擦去。

她的动作自然而流畅,让华祈安无法看透她的真实意图。

“……”

华祈安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暧昧的气氛在空气中无声地发酵,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收拾一下,去医院。”

林砚秋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站起身,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转过身,走向衣帽间。

只留下华祈安一个人坐在原地,脸颊烧得像要着火,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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