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锅还在灶台上滋滋作响，残余的油星偶尔迸溅，映着灯光像细碎的星。锅底还残留着煮意面时留下的淡淡痕迹，像一幅抽象的画，记录着方才厨房里的忙碌。
餐桌那端，苏念柔正低头专注地享用着盘中的意面，腮帮子微微鼓起，吃得毫不客气。暖黄的灯光打在她侧脸上，勾勒出一层柔和的轮廓。
陆望舒静静看了两秒，起身推开椅子。“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休息了。”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倦意，“真的，别再来打扰我了。”
椅子与地板摩擦出轻微的响动。
“唉，等等——”
苏念柔的声音从身后追来，带着点匆忙。陆望舒脚步一顿，不得不转过身。她的目光落在对方沾着酱汁的嘴角上，语气里掺着无奈的愤怒：“你可别告诉我，还要我帮你洗盘子收拾桌子？”
“那倒不是。”苏念柔放下叉子，抽了张纸巾轻轻擦拭嘴角，眼神飘向一旁，“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多余的睡裙？”她扯了扯身上那件出门穿的连衣裙，“我总不能，就穿这身睡觉吧。”
陆望舒轻轻叹了口气，肩线微微放松下来。“唉，知道了。”她摆摆手，声音里已经认了命，“等会儿我给你送过来。”
夜光透过窗纱，为房间镀上一层柔和的暖意。陆望舒从衣柜里选出一件质地柔软的睡裙，浅灰的色调在晨光中泛着细腻的光泽。她轻抚裙摆，确认触感舒适后，便径直走向客房，将睡裙平整地放在床尾。
这样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让她松了口气——既尽了地主之谊，又不必面对面地寒暄。
回到卧室，她将自己埋进被褥，期待着久违的安宁。令人欣慰的是，客厅始终静悄悄的，再没有传来任何打扰。这一夜，她终于沉入酣甜的梦境，直至翌日清晨的自然苏醒。
“饿——”一声慵懒的呓语从客房飘来，轻叩着她的耳膜。
陆望舒揉着眼角坐起身，晨光在她睫毛上跳跃。她踏着拖鞋走向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一袋速冻水饺。包装袋上凝结的霜花在指尖迅速消融，留下湿润的凉意。
锅中的水开始冒泡，细小的气泡从锅底升腾，如同苏醒的呼吸。她熟练地将饺子滑入沸水，水面顿时安静了一瞬，随即重新沸腾起来。圆滚滚的饺子在滚水中起伏，像一群嬉戏的白鹅。
这时，她突然想起什么，动作微微一顿。
“对了…还有一个人来着。”
她又往锅里添了几个饺子。水花再次欢腾地溅起，厨房里弥漫着温暖的水汽。
就在这时，客厅的大门倒是有了敲门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推开门，竟是张知夏站在晨光里。这人平日里不到日上三竿绝不会现身，今日竟穿着整齐，连发丝都精心梳理过。
“早。”张知夏的声音还带着晨起的沙哑。
陆望舒握着门把的手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你这么早就醒了？”她侧身让人进屋，语气里带着几分打趣，“看来今天是真的冷，连你都冻醒了。”
张知夏却不接这话茬，目光早已飘向厨房的方向。她轻轻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这才坦白：“其实是为了吃一口免费的早饭。”他摊了摊手，露出一个乞求的笑，“我不会做饭这件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还真有你的。”陆望舒摇头轻笑，眼角弯起略微的弧度，“没想到最能驱使你行动的，竟然是食欲。”
锅里的水饺正在沸水中欢快地翻滚，白色的水汽蒸腾而上，模糊了窗外的晨光。陆望舒转身往锅里又下了一盘饺子，圆滚滚的饺子在锅里打着转儿。
“既然如此，那我就多煮几个。”她侧过头对张知夏说，“你正好去把念柔叫起来。”
“收到。”张知夏应得轻快，转身时发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刚走出两步又折返，扒着厨房的门框探头：“对了，多给我煮点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特有的娇嗔，像晨光里喂给陆望舒的蜜糖。说完便踩着轻快的步子上了楼，脚步声渐行渐远。
不过片刻，陆望舒便将锅里浮起的元宝状饺子捞起，白瓷碗里热气腾腾，分别摆在了三人面前。她心里还惦记着刚才未完的八卦，便率先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吹了吹，小心地咬了下去。
预想中的鲜美汁水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带着些许发酵气息的古怪味道瞬间侵占了整个口腔。陆望舒动作一顿，漂亮的柳眉微微蹙起。
“呸，这……这是什么馅啊？”她低声嘟囔，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难道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她犹豫了一下，带着一种近乎求证的心态，又轻轻咬了一口。这一次，那独特的、霸道的味道更加清晰，直冲天灵盖，让她浑身一僵，结果竟让她万万想不到。
“这…这竟然是……”她喃喃自语，心底升起一个荒谬的猜测。不，不可能，哪有速冻饺子会包这种东西？
她也顾不得形象了，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垃圾桶边，在一堆包装袋里翻找起来。指尖触到那个冰冷油腻的塑料袋时，她的心都凉了半截。她将它拎起来，哪怕黑白分明的印刷字体清晰地映入眼帘——“经典臭豆腐风味水饺”，她也拒绝相信自己的眼睛。
哪个天杀的无良商家！
一股被戏弄的怒火“噌”地窜上心头，混合着口腔里残留的诡异味道，让她气得几乎要跺脚。陆望舒将那个罪证般的包装袋狠狠摔回垃圾桶，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羞愤和火气：“这TM竟然是臭豆腐馅的！到底是哪个混蛋想出来的主意？真是天杀的！这跟谋财害命有什么区别！这简直就是对饺子的侮辱啊。”
怪也只能怪自己，大早上起来神志不是很清醒，连包装都没看就直接打开煮了。
她没有记错的这是阿姨的东西，难不成是他们两口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奇怪癖好，偏偏对这个口味情有独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