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要是现在离开,万一被发现了……

“谁在那儿?!”一声暴喝突然响起。

查理吓得浑身一僵,脚下的瓦片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是猫吧?”

“我去看看。”

脚步声逼近。沉重,急促。

查理死死咬着嘴唇,手心里全是冷汗。他才十二岁,要是被抓住了,金斯利的人会把他撕成碎片。

跑?还是躲?

就在那个满脸横肉的打手推开后门的一瞬间,查理猛地从旁边的煤堆上抓了一把煤灰,不管不顾地朝门口撒去,同时身体像只受惊的老鼠一样,顺着排水管哧溜滑了下去。

“该死!是个小兔崽子!”

“抓住他!”

查理没命地跑。

他在迷宫般的巷子里穿梭,肺像要炸开一样火辣辣地疼。但他不敢停。

他得回去。

半小时后,阿洛伊修斯看着瘫坐在地毯上、浑身是泥、大口喘气却一脸倔强的查理,心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少年的膝盖磕破了,血混着黑灰,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们……今晚……放火……”查理断断续续地说着。

“账本……刀疤……”

阿洛伊修斯蹲下身,拿出急救箱,轻轻替他擦拭伤口。

酒精碰到伤口,查理疼得缩了一下,但没吭声。

“你没必要这么拼命,查理。”阿洛伊修斯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把这孩子卷进来了。卷进了这场肮脏的战争。

“我有用。”查理抬起头,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渴望被认可的急切。

“我有用,对不对?我不是只会在街上讨饭的小乞丐。”

阿洛伊修斯的手顿住了。

他看着这个瘦小的少年,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在家族庇护下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只不过,查理比那时候的他更勇敢,也更真实。

“是的,你非常有用。”阿洛伊修斯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比所有的骑士都勇敢。今晚,你救了很多人的命。”

查理咧开嘴笑了,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个英雄。

根据查理带回的情报,道森连夜行动,既然金斯利想玩火,那就让他自食其果。

阿洛伊修斯没有直接参与行动,他坐在公寓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枚金币,那是他给道森的启动资金。

“情报是战争的血液。”他对坐在对面的道森说。

“金斯利以为他控制了街道,但他忘了,街道是由人组成的。而人心,是最容易被煽动的。”

道森点燃了一根卷烟,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种颓废的酒鬼气息已经从他身上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锐利。

“那几个小帮派的头目我都联系过了。”道森吐出一口烟圈。

“他们早就受够了金斯利的压榨,只是没人敢带头。现在有了你——或者说‘诺伍德先生’的支持,还有那个‘神秘刺客’的威慑,他们愿意试一试。”

“告诉他们,不需要硬拼。”阿洛伊修斯指了指桌上的地图。

“金斯利的人手分散在各个据点。今晚,我们只打他的痛点。账本那边我去处理,你带着人,去把这几个放火的混蛋截住。”

“截住之后呢?”

“打断腿,扔到警局门口。”阿洛伊修斯眼神冰冷。

“既然警司不管,那就让全伦敦都知道,有人替他们管。”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但也是一个强有力的信号。

这一夜,东区的几条暗巷里传出了惨叫声。

并不是无辜者的惨叫,而是那几个原本打算去放火的暴徒。

第二天清晨,当金斯利在红狮酒吧暴跳如雷地摔杯子时,道森正和几个小帮派的头目坐在一家不起眼的咖啡馆里,分发着从金斯利赌场里赢来的——或者是“顺”来的钱。

虽然只是一个松散的联盟,甚至大家各怀鬼胎。

但种子已经种下了,恐惧正在转移,从那些受压迫者的心里,转移到了施暴者的头上。

几周后的一个深夜,贝纳街。

这已经是第三个了。伊丽莎白·斯特赖德。

尸体还没凉透,但凶手已经不见了踪影。

阿洛伊修斯——现在穿着一身灰色的风衣,戴着鸭舌帽——蹲在阴暗的角落里,仔细查看着地上的血迹。

还是那个手法,精准,残忍,但这次似乎有点仓促。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提醒你一句,朋友。”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阿洛伊修斯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袖剑无声滑出。他居然没听到有人靠近!

他猛地转身,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身材有些发福,穿着一件考究但有点旧的花呢西装,头上戴着一顶略显滑稽的大礼帽,手里还拄着根拐杖。

看起来像个落魄的绅士,又像个喜欢在酒馆吹牛的大叔。

但那双眼睛,那双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亮得像刀子。

“你的左脚。”那个大叔用拐杖指了指阿洛伊修斯的脚后跟。

“重心太靠后了。如果我是你,刚才转身的时候就会直接给你的小腿来一下,那你现在大概正跪在地上叫唤。”

阿洛伊修斯眯起眼睛。

“你是谁?”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礼貌。”大叔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酒壶,仰头灌了一口。

“大半夜不睡觉,跑来看死人,还问我是谁?我不过是个路过的热心市民罢了。”

“你可以叫我雅各布。雅各布·弗莱。”

弗莱?

那个传说中解放了伦敦、把圣殿骑士打得落花流水的传奇刺客?

阿洛伊修斯愣住了。眼前这个看起来有点油腻的大叔,就是那个传说?

“怎么?没见过帅哥?”雅各布挑了挑眉毛。

“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我现在魅力不减当年。”

阿洛伊修斯收起袖剑,站直身体。

“您……看起来和传说中不太一样。”

“传说总是夸大其词。”雅各布耸耸肩。

“不过,既然你也在这儿闻味儿,我想我们得找个地方喝一杯。这鬼地方太臭了,影响我喝酒的心情。”

他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像鹰一样盯着阿洛伊修斯。

“而且,有些事情,我想我们需要谈谈。比如……你手腕下面那个亮闪闪的小玩具。”

一家名为“断腿马”的地下俱乐部,这里安静得有些诡异,只有角落里几个人在窃窃私语。

雅各布熟练地要了两杯最烈的威士忌,把其中一杯推到阿洛伊修斯面前。

“我……”

“那就看着我喝。”雅各布毫不客气地把两杯都据为己有。

“小子,我知道你是谁。或者说,我知道你是哪一边的人。那该死的正义感。隔着两条街我都闻得出来。”

阿洛伊修斯沉默了。在这个传奇面前,伪装似乎毫无意义。

“既然您知道,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阿洛伊修斯直视着他。

“我在找那个凶手。开膛手杰克。”

提到这个名字,雅各布的手明显抖了一下,酒液洒出来几滴。

那是阿洛伊修斯第一次在这个看似不正经的男人脸上看到名为“痛苦”的表情。

“杰克……”雅各布低声念叨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咀嚼一块烧红的炭。

“你也觉得他是怪物,对吧?”

“难道不是吗?杀了三个女人,手段残忍……”

“他是怪物。”雅各布打断了他,声音沙哑。

“但这个怪物,可能跟我有关。”

阿洛伊修斯瞳孔骤缩。

“跟您有关?”

“这事儿说来话长,而且我也没那心情跟你讲故事。”雅各布仰头把酒灌下去。

“简单来说,那小子曾经……算是我教出来的。”

哪怕是阿洛伊修斯,听到这句话也感觉像是一道惊雷劈在脑门上。

刺客导师,教出了连环杀人犯?

这简直是最大的讽刺。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雅各布苦笑了一声。

“我自己也想给自己两拳。但他失控了。彻底失控了。现在,这是我的责任。我要清理门户。”

他看着阿洛伊修斯,眼神中多了一丝请求。

“但我老了,小子。你也看见了,这肚子。”他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而且那小子了解我的一切招数。我需要帮手。一个脑子灵活、还没被那套陈旧规矩束缚住的帮手。”

阿洛伊修斯深吸一口气,这不仅是一个任务。这是一个机会。

能够得到传奇刺客的指导,甚至与他并肩作战。

“荣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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