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狮酒吧。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啤酒、汗臭和锯末的味道。

“铁拳”鲍勃是个身高六英尺半的巨汉,此时正站在桌子上,把一个瘦小的工会代表像拎小鸡一样拎在手里。

“这酒里有尿味!你们这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

鲍勃咆哮着,周围的小弟们哄堂大笑。

没人敢说话。工人们敢怒不敢言。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穿过人群。

“抱歉,借过。”

埃利阿斯手里端着两杯满得快溢出来的黑啤,走路却稳得像是在走钢丝。

他“不小心”撞到了鲍勃那张桌子的桌腿。

“哎呀。”

两杯啤酒,精准无误地泼在了鲍勃的裤裆上。

全场死寂。

鲍勃低下头,看着自己湿透的裤裆,又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冒失”的陌生人。

“你他妈找死?”

鲍勃丢开那个工会代表,跳下桌子,像座肉山一样压向埃利阿斯。

埃利阿斯一脸无辜,甚至还掏出手帕想帮对方擦拭。

“真是抱歉,地太滑了。我赔您一杯?”

“赔你大爷!”

鲍勃那只像砂锅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砸了下来。

埃利阿斯没有退。

他在那一瞬间,身体微微下沉。左手看似惊慌地乱抓,实则精准地扣住了鲍勃挥拳的手腕内侧。

借力,转身,背摔。

这一系列动作快得没人看清。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

那是肉山砸在地板上的声音。酒吧的地板都在颤抖。

鲍勃甚至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摔得七荤八素,躺在地上直翻白眼。

埃利阿斯“惊慌失措”地后退两步,脚后跟“无意中”重重地踩在了鲍勃摊开的手掌上。

指骨碎裂的声音被周围的惊呼声掩盖了。

“啊!!!”

鲍勃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天哪!这地板怎么这么滑!”埃利阿斯一脸歉意,对着周围目瞪口呆的金斯利小弟们耸耸肩。

“你们老大看来喝多了,走路都不稳。还不快扶他回去?”

那些小弟看着地上痛得打滚的“铁拳”,又看了看这个一脸无害的“绅士”,竟然没人敢动。

角落里,道森压低了帽檐,遮住了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那股子劲儿,回来了。

几天后。

一场慈善晚宴在梅菲尔区的某个豪华酒店举行。

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香槟塔像是流动的黄金。

埃利阿斯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燕尾服,端着酒杯,游走在人群边缘。

他的目光越过那些涂脂抹粉的贵妇,锁定在二楼的露台上。

雷金纳德·索恩。

那个毁掉一切的元凶。

索恩穿着深红色的天鹅绒外套,胸前挂着圣殿骑士的十字勋章。他正和一个大腹便便的警司谈笑风生。

“……是的,白教堂那些妓女的死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秩序,警司先生。我们要的是让民众知道,恐惧是维持治安的良药。”

索恩的声音飘了下来,带着那种令人作呕的优越感。

埃利阿斯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白。

袖剑就在袖口里。只要三秒。他就能冲上楼梯,把那根锋利的钢刺送进索恩的喉咙。

那是复仇的甜美诱惑。

但他忍住了。

现在杀了索恩,只会引来更疯狂的报复,而且那个庞大的组织依然存在。他要的不是一个人的命,是整个棋盘的倾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手指,转身隐入人群。

猎人要有耐心。

8月8日。

又有女人死了。

安妮·查普曼。汉伯里街29号的后院。

这一次,埃利阿斯来得更快。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像一只蝙蝠一样蹲伏在隔壁屋顶的烟囱后面。

凌晨的雾气中,那个后院像是个屠宰场。

但在他到达的前一分钟,他看见了一个影子。

那不是普通人的身手。

那个黑影从围墙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动作流畅得像是经过千锤百炼。那种翻滚卸力、那种利用阴影隐匿身形的技巧……

太熟悉了。

那是刺客的技巧。

埃利阿斯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难道这头野兽,是我们的人?或者是……被圣殿骑士训练出来的怪物?

他没有犹豫,立刻追了上去。

两人在错综复杂的屋顶上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追逐。

那个黑影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尾巴。他在烟囱之间穿梭,利用晾衣绳和排水管做掩护。

埃利阿斯紧咬不放。他在屋脊上奔跑,瓦片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就在他即将追上的时候,那个黑影突然停下了。

黑影转过身,一张惨白的面具或者是某种化妆?

雾太大了,看不清。

那个黑影抬起手,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那是嘲讽。

紧接着,黑影向后一仰,直接跳进了下面繁忙的马车流中。

埃利阿斯冲到边缘往下看,只有滚滚的车轮声和马蹄声。

黑影消失了。

埃利阿斯站在屋顶的寒风中,拳头紧紧砸在烟囱上。

这个对手,比他想象的要危险得多。这不仅是一场谋杀,这是一场针对整个伦敦,甚至针对信条本身的宣战。

“很好。”

埃利阿斯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眼中燃起了一团冰冷的火。

“既然你想玩游戏。”

“那我们就玩到底。”

远处的钟楼敲响了五下。黎明前的黑暗,才刚刚开始。

红狮酒吧的风波过去没多久,伦敦东区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紧绷起来。

查理最近总觉得自己活在两个世界里。

白天,他是个满脸煤灰、穿着破烂大衣在街头乱窜的报童,为了半个便士跟人抢生意,被巡警追得满街跑。

到了晚上,他溜进阿洛伊修斯租住的那栋位于斯皮塔佛德的小公寓,又成了那个能喝到热牛奶、听少爷讲哲学和战术的“秘密学徒”。

这种撕裂感让他兴奋,也让他迷茫。

尤其是今天。

查理蹲在金斯利控制的一家地下赌场通风口外,冷风灌进脖子,冻得他直哆嗦。

这里是金斯利的另一个据点,比红狮酒吧更隐秘。里面全是烟味和烈酒味,混合着那些赌徒红着眼嘶吼的疯狂。

“听说了吗?‘铁拳’鲍勃废了。”一个粗粝的声音从生锈的铁栅栏缝隙里飘出来。

“废话,谁不知道?听说是个刚回国的富商干的,叫什么诺伍德?”另一个声音接茬。

“金斯利老大发了疯,正到处找那个诺伍德的底细呢。对了,还有件事……”

查理屏住呼吸,把耳朵贴得更紧了些。

“老大打算动真格的了。听说那帮码头工会的人最近不老实,想搞什么联合罢工。今晚子时,老大会派‘刀疤’去把工会的账本偷出来,顺便给带头的几个家里放把火。”

“放火?这可是重罪……”

“怕个屁!警局那边早就打点好了。只要没有账本,那帮穷鬼拿什么跟资本家谈判?到时候还是咱们说了算。”

查理的心脏猛地跳漏了一拍。

放火。

他脑子里闪过那个经常给他塞半个苹果的工会代表老杰克的脸。老杰克家里还有个刚出生的小孙女。

如果不把消息传回去,今晚就会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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