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林薇端着一碗新熬的草药走进来,药香混着窗外飘来的槐花香,冲淡了房间里的沉闷。她把碗放在桌上,看到那张画,忍不住笑了,“小宝今早还问我,你什么时候有空,他想再画一张你挥剑的样子。”
凌天把画折好放进怀里,拿起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舌尖蔓延,却让他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陆坤的事,查到了吗?”
“护卫队的人去档案室翻了一上午,”林薇在他对面坐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找到了五年前的战报,上面确实记载了陆坤副将在北境突围时失踪,当时的结论是‘战死沙场,尸骨无存’。”她顿了顿,犹豫着补充道,“他们还找到了一份卷宗,说陆坤失踪前,负责押送一批粮草,结果粮草中途被劫,随行的三十名士兵全死了,只有他活了下来,却从此没了踪迹。”
凌天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节奏越来越快。他记得那批粮草——那是北境守军过冬的救命粮,当时主帅派了最信任的陆坤去押送,怎么会被劫?以陆坤的实力,就算遇到小股敌军,也不该全军覆没。
“劫粮的人是谁?”
“卷宗上没写,只说是‘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林薇摇了摇头,“当时北境战事吃紧,主帅没精力彻查,这事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不了了之……”凌天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眼底闪过一丝冷光。三十条人命,一批能决定战局的粮草,怎么能不了了之?陆坤的背叛,会不会和这桩旧案有关?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赵虎的大嗓门:“队长!莫雯姐!有个穿驿卒服的人找咱们,说是从北境来的,带了封信!”
凌天和林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北境离铁锈镇千里之遥,谁会从那里寄信来?
两人走到院子里,只见赵虎正和一个穿着灰绿色驿卒服的年轻人说话。那年轻人背着个沉甸甸的包袱,腰间挂着个铜制的驿牌,脸上沾着不少尘土,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看到凌天和林薇,他立刻站直了身子,拱手道:“请问哪位是星火小队的林薇队长?”
“我就是。”林薇上前一步,“你找我有事?”
驿卒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漆封口的信封,递了过来:“这是北境军帐的周将军托我转交的,他说务必亲手交给林队长。”
“周将军?”林薇愣了一下,她从没听说过这位将军。她接过信封,只见火漆上印着个“周”字,旁边还有个小小的狼头印记——那是北境守军的标志。
莫雯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她看着那个驿卒,眼神带着几分审视:“北境到这里,快马加鞭也得半个月,你这一路没遇到危险?”
驿卒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在下从小在关外长大,熟悉山路,避开了几处有魔物出没的地段,还算顺利。”他指了指自己的包袱,“周将军还托我带了些东西,说是给星火小队的‘谢礼’。”
凌天的目光落在驿卒的靴子上。那靴子看起来很旧,鞋底却异常干净,尤其是鞋跟处,几乎没有磨损——这绝不是长途跋涉该有的样子。他不动声色地释放出一丝感知,探向驿卒的包袱,里面传来一阵微弱的金属碰撞声,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气,和影蝠教的黑晶气息很像。
“多谢周将军的好意,”凌天突然开口,声音平淡,“只是我们星火小队只是个小佣兵团,不敢收北境军帐的谢礼,还请你带回吧。”
驿卒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这位小哥说笑了,周将军说了,这谢礼是务必送到的,关系到……一桩旧案的线索。”他特意加重了“旧案”两个字。
凌天的瞳孔微缩。对方果然是冲那桩粮案来的。
林薇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握着信封的手紧了紧:“不知周将军为何要给我们送礼?我们与北境军帐素无往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驿卒摊了摊手,“我只是个送信的,将军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他的目光扫过院子里的人,最后落在凌天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这位小哥看着面生,是星火小队的新成员?”
“只是个打杂的。”凌天淡淡道,转身就要往屋里走。
“等等!”驿卒突然喊道,“周将军还说,如果林队长不肯收礼,可以先看看信,信里写得很清楚。”
林薇犹豫了一下,还是拆开了信封。信纸是北境特有的粗麻纸,上面的字迹苍劲有力,写道:“林队长亲启:闻星火小队在铁锈镇破影蝠教之阵,救下百姓,北境上下甚为敬佩。随信附薄礼一份,内有五年前粮草劫案之线索,望队长能彻查此事,还三十忠魂一个公道。周毅敬上。”
“周毅……”凌天的脚步顿住了。这个名字他记得,是当年北境军帐的参军,和陆坤关系不错,后来听说升了将军。如果真是周毅寄来的信,那信里的内容或许是真的。
莫雯走到林薇身边,看完信上的内容,眉头皱得更紧了:“周将军怎么知道我们破了影蝠教的阵?这事才过去半天,消息不可能传那么快。”
“也许是巧合?”赵虎挠了挠头,“说不定周将军早就想查这案子,刚好听说咱们这里有影蝠教的人,就把线索送来了。”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莫雯看向那个驿卒,“你说你是从北境来的,那我问你,北境军帐去年冬天的那场雪,下了几天?”
驿卒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回答:“好像……下了三天?”
“是七天。”凌天冷冷道,“去年腊月初三开始下,初十才停,积雪埋到了膝盖,冻死了不少战马。”那是他在北境待的最后一个冬天,印象深刻。
驿卒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我……我记错了,在路上走得太久,脑子有点糊涂。”
“你不是糊涂,是根本没去过北境。”莫雯的法杖顶端泛起幽光,“你的口音虽然刻意模仿北境人,但尾音带着南境的软调,还有你包袱里的魔气,骗不了人。”
驿卒见被拆穿,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他猛地后退一步,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刀尖指向林薇:“把信还给我!”
“果然有问题!”赵虎大喝一声,举着巨斧就冲了上去。
驿卒却不与他缠斗,身形一晃,竟像泥鳅一样滑到林薇身边,短刀就要架在她脖子上。就在这时,一道白影闪过,凌天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林薇身前,他没拔剑,只是伸出两根手指,精准地夹住了短刀的刀刃。
“你!”驿卒又惊又怒,用力想把刀抽回来,短刀却像被铁钳夹住一样,纹丝不动。
凌天的眼神冷得像冰:“说,谁派你来的?”
驿卒咬了咬牙,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球,往地上一摔!小球炸开,冒出浓浓的黑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小心!”莫雯大喊一声,释放出暗影能量护住众人。
等黑烟散去,院子里已经没了驿卒的身影,只有他那个沉甸甸的包袱掉在地上,拉链敞开着,露出里面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谢礼,而是十几块黑晶,还有一个刻着蝙蝠符号的青铜令牌。
“是影蝠教的人!”林薇看着那些黑晶,心有余悸,“他冒充驿卒,就是为了把这东西送到咱们手里?”
莫雯捡起那个青铜令牌,上面的蝙蝠符号比之前见过的更复杂,翅膀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像是某种坐标。“这不是普通的令牌,是影蝠教的‘引路牌’,据说能指引持有者找到教内的秘密据点。”她看向凌天,“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东西送给我们?”
凌天没说话,只是捡起地上的信纸,对着阳光看了看。信纸背面,用极淡的墨水画着一个图案——和五年前被劫的粮草车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他们是想让我们查那桩粮案。”凌天沉声道,“或者说,是想让我们顺着粮案查下去,掉进他们设好的陷阱。”
赵虎一脚踢飞地上的黑晶:“这群混蛋,真是阴魂不散!”
林薇看着信纸上的“周毅”二字,眉头紧锁:“那周将军是真的吗?还是影蝠教编造出来的?”
“不好说。”凌天把信纸收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五年前的粮案和影蝠教脱不了干系,陆坤的背叛,很可能也与此有关。”他看向莫雯手里的引路牌,“这令牌上的坐标,你能看懂吗?”
莫雯仔细研究着令牌上的小字:“像是北境的一种古老文字,我认识几个,拼起来好像是‘黑风谷深处’。”
“黑风谷?”林薇和赵虎同时惊呼。他们就是从黑风谷回来的,那里的魔物异常,没想到还藏着影蝠教的据点。
凌天的眼神沉了下来。黑风谷,魔核碎片,影蝠教,五年前的粮案……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终于开始有了串联的迹象。
“看来,我们得再去一趟黑风谷了。”凌天缓缓道。
“再去?”赵虎有些犹豫,“那里太危险了,而且我们刚从那里回来……”
“有些事,躲不过去。”凌天看向院子外的天空,云层不知何时变得厚重起来,像是要下雨了,“那批被劫的粮草,很可能就藏在黑风谷,影蝠教的据点,说不定就是当年存放粮草的地方。”
莫雯点头同意:“引路牌指向那里,绝不是巧合。而且影蝠教费这么大劲把令牌送到我们手里,就是想引我们过去,我们如果不去,反而会错失查清真相的机会。”
林薇深吸一口气:“好,那就再去一次黑风谷。不过这次我们要做好准备,赵虎,你去镇上买些解毒的草药和加固的装备;卡伦,你去准备足够的魔法卷轴;莫雯,麻烦你破译令牌上的完整坐标;秦风大夫,还请你留在镇上,照看王婆婆他们。”
“我也去!”艾莉娅不知何时从屋里跑了出来,小脸上满是坚定,“我能帮上忙,月光菇能发光,还能驱散低级魔物!”
凌天看着她,又看了看林薇。林薇笑了笑:“带上她吧,有月光菇在,或许真能派上用场。”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院子里忙碌而有序。凌天站在角落里,看着那块青铜令牌,指尖的剑元隐隐悸动。他有种预感,黑风谷深处藏着的,可能不只是粮草和影蝠教的据点,还有他失去的那段记忆里,最关键的一块拼图。
傍晚时分,天空果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打在屋檐上发出“滴答”的声响。星火小队的成员们聚集在院子里,检查着装备,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平静。
凌天擦拭着那柄从石窟里带回来的铁剑,剑身上的锈迹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大半,露出里面银白色的剑身,在油灯下闪着冷冽的光。他知道,这趟黑风谷之行,注定不会平静,但为了那三十条枉死的人命,为了陆坤身上的疑团,更为了查清自己失去的记忆,他必须去。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洗刷掉铁锈镇所有的尘埃。而黑风谷的方向,夜色正浓,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等待着猎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