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徽怔怔地看着她,有些嫉妒,但更多的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海河的夜是流动的碎金与靛蓝交织的绸缎。站在大光明桥上望去,两岸新古典主义建筑群被景观灯勾勒出巴洛克式轮廓。两人沿着河岸慢慢向北走着,天色暗沉,世纪钟在探照灯下闪亮,河对岸天津站依旧人流如织。河水并不湍急,暗涌的波纹将沿岸灯光揉碎成万千光点:意大利风情区暖黄的壁灯、津湾广场冷蓝的LED灯带、解放桥变幻的彩虹射灯,全被河水搅拌成流动的鸡尾酒。这夜景或许比不上杭城西子湖,但也绝对是陆徽前所未见的。诸葛洛一路走,一路给发小介绍路过的那些历史风貌建筑,就这么走到了解放桥前。
“可惜,今天解放桥好像不开闸。”诸葛洛遗憾说到。
陆徽看着解放桥上人头攒动的场景,摇了摇头:“我们别过去了,人也太多了。”
有几个网红主播在直播唱歌或者什么,诸葛洛看着他们,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接下来咱往哪走?”陆徽把诸葛洛的念头拉回。
“咱去坐船?”诸葛洛提议。
陆徽点头答应。
诸葛洛牵着陆徽的袖口挤过码头人群。游船甲板在脚下轻微摇晃,她踉跄了一下,立刻被陆徽托住腰,触感透过衬衫传来,让她耳尖发烫。转头一看,陆徽另一手还拉着行李箱,上面堆着她的包。
“坐边上吧。“陆徽大步流星坐在船边,扶稳诸葛洛坐下,河风裹挟着湿润水汽扑面而来。诸葛洛踮脚趴在舷窗边,银白长发被风掀起,像一面招摇的旗帜。对岸津湾广场的LED灯带正逐层亮起,蓝紫色光流倒映在河面,被游船犁开的浪纹绞碎成流光一片。
“你以前坐过这船没?“陆徽递来罐冰可乐,冰凉的铝罐凝结出水珠。
“没,本地人谁玩这个,多贵呐。“她拉开拉环,气泡声混着游船引擎开启的机械轰鸣。
可乐流入唇齿,甜水入喉心作痛,自己要还是那个猛男多好啊。
在起伏的海河游船上,在自己发小身边,几天来诸葛洛头一回真正放松了下来。
“那咱们下了船直接去津门之眼?我提前预定了电子票。”诸葛洛问道。
陆徽有些犹疑:“不是说那里是分手之眼吗?咱俩去合适吗?”
诸葛洛一气之下坐起身打了陆徽一下:“咱俩都是老爷们有什么关系!”
游船缓缓靠岸,诸葛洛扶着陆徽的手臂跳下甲板,圆头小皮鞋在码头木地板上敲出清脆声响。夜风掠过耳畔,带着河水特有的微腥气息。她抬头望向不远处高耸的摩天轮——津门之眼此刻正如巨大光环悬在海河上空,每个透明舱体都散发着梦幻的蓝光。
“走快点,不然赶不上这一轮了!”诸葛洛拽着陆徽的袖口往前跑,银发在身后上下翻飞,引来周围一片好奇的眼光。穿过拥挤的游客队伍时,陆徽领先她往前去了,她不得不踮起脚尖才能看见陆徽,衬衣领口随着动作微微胀开,露出一抹雪白。
陆徽转身,正看见诸葛洛被夜风吹得眯起眼睛的模样。细碎发丝黏在她泛红的鼻尖上,纤长睫毛在灯光下几乎透明。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摘掉那根头发,指尖碰到她软乎乎的脸颊时,两人都愣了一下。
“咳...该排队了。”诸葛洛率先别过脸去,耳尖却悄悄爬上绯色。摩天轮入口处排着长队,大多是游客或带孩子的家庭。她低头盯着自己被裤袜包裹的修长双腿,突然听见身后小孩的惊呼:“妈妈你看!那个姐姐的头发是雪白的!”
诸葛洛一下捂住头,突然想起下午换了衣服以后,帽子就放在陆徽那里了。
整整一个下午,路人都看到了自己这头稀罕的银白长发。
透明舱体缓缓升至半空,诸葛洛和陆徽都侧身趴在玻璃上,看着不远处不断变小的三岔河口。整座津门的灯火如星河般在脚下铺展,海河变成蜿蜒的光带,解放桥的金色拱顶像坠落的月亮。陆徽看着舱内灯光在她瞳孔里折射出的星芒,突然轻声说:“其实你变成这样,真漂亮。”
诸葛洛没回头,陆徽盯着她的侧脸。她面上波澜不惊,心里惊涛骇浪,夜色掩盖了她面颊和耳尖的绯红色。陆徽见她不回应,噗嗤笑了出来:“别误会,你知道我以前的一些理想……有点羡慕你罢了。”
诸葛洛这才愤愤回头,又一脚踢到了陆徽的小腿骨。
“很痛啊,你这白色矮子!”陆徽呲牙咧嘴,有什么毫不尊重的词从他嘴里蹦出来了。
“什么叫白色矮子,你这一米八几的傻大个!”诸葛洛悲鸣抗议。
高中的时候自己有个“丞相”的外号,就是陆徽这货起的。
半个多小时很快过去,诸葛洛所在的舱室升上去又慢慢降了下来,陆徽扶着诸葛洛轻巧地下来了。
时间才刚刚九点,诸葛洛回头看向陆徽,眉眼间有点挑逗,俏生生地问:“现在咱们去哪?打车再去意风区找个酒吧?”
陆徽看了眼表,扶着行李箱:“不好吧,你这具身体不就是个小鬼吗?能喝酒?”
诸葛洛闻言立刻踮脚揪住陆徽衣领,脆生生的嗓音里带着恼:“少瞧不起人!老子酒量比你——”话音未落突然卡壳,想起这具身体连拧瓶盖都费劲的腕力,气势顿时弱了三分,“比不上以前也能跟你一起喝两杯。”
陆徽憋着笑把行李箱转了个方向:“行,不过得约法三章。第一,只喝低度酒;第二,十二点前回去;第三,你要是喝多了,我就拍照发同学群,跟人说你是我女朋友。”
“滚蛋!”诸葛洛一脚踹在他小腿骨上,陆徽再次疼得呲牙咧嘴。气哼哼的诸葛洛快步走向路边等网约车。
这人开的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真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