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红妆的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把背上的苏清寒给颠下去。
她稳住身形，声音都变调了。
“你疯了苏清寒？你知道这青石镇的城墙有多高多厚吗？你当我是通玄境的大佬，能肉身成圣，陆地飞仙呢？”
那城墙用巨石垒砌，高达数丈，寻常武者连个落脚点都找不到。
苏清寒在她背上懒洋洋地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语气轻飘飘的。
“飞不上去，那就一剑斩开它。”
“……”
陆红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她感觉自己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异想天开的大麻烦。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在空旷的街道上飞速移动。
陆红妆的轻功极好，足尖在青石板上一点，身形便如离弦之箭般窜出老远，背着一个人，速度却丝毫不减。
“不对，你怎么就料定今晚一定会出事？为什么这么急着走？”陆红妆一边奔跑，一边喘着气问。
那镇令吴缺的最后一剑，太过震撼，现在想起来，她后心还一阵阵发凉。
“我并不确定会出事。”
苏清寒的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
“但我知道，幕后那个人，已经着急了。”
“他逼着猫妖去剥人脸，凑齐五个，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现在又着急灭口猫妖，未防止夜长梦多，难免做出狗急跳墙的事情。”
陆红妆的心沉了下去。
苏清寒伸出纤细的手指，在空中掐算了几下，嘴里念念有词。
片刻后，她“啧”了一声。
“大凶之兆，血光之灾。今晚不走，明天咱俩就得被挂在城门口当腊肉了。”
陆红妆的脚步慢了一瞬。
“可是…这个节骨眼上跑，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我们做贼心虚吗？这口黑锅扣下来，咱俩真就成了除祟司的通缉犯，只能远遁山林当野人了。”
她虽然是莽，但又不是傻。
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她想得清楚。
苏清寒正想再劝，却听见身下的陆红妆忽然洒脱地笑了一声。
“算了！我信你！”
话音落，她的速度猛地又提了起来，不再走大路，而是专挑那些偏僻无人的小巷子钻。
“走！大不了以后就浪迹江湖，当个快意恩仇的侠女，也比在除祟司里受那帮人的鸟气强！”
苏清寒趴在她背上，微微一怔“这不像她说的话，被夺舍了嘛。”
夜风吹起她的发丝，拂过陆红妆的侧脸。
她轻轻地笑了。
“不愧是我的赤兔马，深得我心。放心，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伯乐啦。”
“你再胡说八道一句，信不信我直接把你从背上丢下去！”
陆红妆咬牙切齿的说道。
苏清寒立刻感受到了背着自己的那具身体瞬间的僵硬，她赶紧伸长脖子，看了看身下飞速倒退的地面，又看了看正在屋顶瓦片上如履平地的陆红妆。
她果断改口，语气诚恳无比。
“陆女侠神功盖世，真乃女中豪杰也！小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啊~我远不如你！”
“贫嘴！”
陆红妆啐了一句，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城墙角落。
这里杂草丛生，一片荒芜，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陆红妆将苏清寒小心地放在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上，自己则走到高耸的城墙下。
她拔出长剑，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全身的内劲都灌注于剑身之上。
“开！”
她娇喝一声，手腕翻转，长剑带着破风之声，狠狠地斩在坚硬的城墙上！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火星四溅。
陆红妆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从剑身传来，虎口一麻，长剑差点脱手。
而那城墙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印。
“哇哦。”
苏清寒坐在石头上，发出了惊叹。
陆红妆猛地回头瞪她：“你哇什么哇！”
“我以为你这一剑下去，能直接来个一剑开天门，开扇门出来。”苏清寒摊了摊手。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给我闭嘴！”
陆红妆气得跺脚，收回长剑，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地形。
很快，她的视线锁定在了不远处的一座三层阁楼上。
那阁楼年久失修，看着摇摇欲坠，但位置却正好紧挨着城墙。
她二话不说，走过去再次背起苏清寒。
“抓紧了！”
苏清寒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一愣，下意识地抱住她的脖子。
“喂，这楼的高度不够，你就算跳到顶上，也飞不过去那么高的墙。”
陆红妆没有接话。
她脚下发力，身形如燕，几个起落就轻松跃上了阁楼的最高层。
站在三楼倾斜的屋檐上，夜风呼啸，吹得两人衣衫猎猎作响。
陆红妆双腿微屈，体内的气血疯狂运转，一股灼热的内劲自体内升腾而起。
下一刻，她猛地蹬踏屋檐，整个人化作一道红色的影子，冲向城墙！
一步，两步！
她竟然硬生生凭借着强悍的腿部力量，在垂直的墙面上踏出了两步！
就在身体上升之势将尽，即将下落的瞬间，她腰身猛地一拧，将背上的苏清寒像甩麻袋一样，朝着墙头狠狠地甩了出去！
“我嘞个豆——！”
苏清寒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而陆红妆在甩出她之后，身体下落，脚尖在墙面再次借力一点，身形如陀螺般翻转，卸去下坠之力的同时，一掌拍在墙壁上！
“砰！”
借助这股反推之力，她整个人拔地而起，一个漂亮的空中翻腾，稳稳地落在了城墙之上。
苏清寒此刻正像只被煮熟的大虾米，蜷缩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来。
她捂着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肚子，抬起头，怒视着陆红妆。
“你妹的，陆红妆！你刚才那一下，绝对是带了私仇的！”
陆红妆轻咳一声，眼神飘向别处。
“没有。”
她走到苏清寒身边，再次将她背起。
“走啦。”
说着，便从数丈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下落的瞬间，陆红妆在空中调整姿态，落地时就地一个翻滚，以卸去巨大的冲击力。
只是，她忘了背上还趴着一个人。
苏清寒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死死地压在陆红妆身下，跟着她一起在草地上滚了好几圈。
等停下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摔成了一团。
苏清寒气势汹汹地翻身，一把将还没起身的陆红妆摁在了地上，跨坐在她腰上。
“你丫的就是故意的！”
这个姿势，让陆红妆的脸“刷”的一下就红透了，连耳根都泛着热气。
她推了推苏清寒。
“我没有…你先起来…太高了，不这样卸力我们两个都得摔断腿。”
苏清寒坐在她身上，歪着头思索。
“真的嘛？”
“真的！你快起来！”陆红妆咬了咬牙，又推了她一把。
苏清寒这才哼了一声，从她身上侧过身子，让陆红妆站了起来。
陆红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一言不发地蹲下身，示意苏清寒上来。
苏清寒趴上她的背，正准备继续嘲讽几句，却忽然瞥见了陆红妆的右边袖子。
那原本鲜红的衣袖，在月光下，透出了一抹更深、更暗的颜色。
一缕血迹，正顺着布料的纹理，缓缓渗出。
“你受伤了。”苏清寒的声音冷了下来。
“无碍。”陆红妆的声音有些发紧，“一点小伤罢了，等先离开这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