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出的难题并没有困扰我很久。

再次见到尤菲米娅时,一个计划便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只要让尤菲米娅成为那个「牺牲品」。

是的,利用尤菲米娅对我的执念。将其引诱至此,营造出我被其逼迫,最后不小心将其杀害的假象。

本来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它的距离实在是过于得天独厚,既不会很快惊扰到木屋中熟睡的少年,也不至于过于遥远而导致孤立无援的境地。

我的原计划并没有料到临昼先生会在今天晚上突然出走,正常来说,自己的设想应该是,我在深夜被怒火攻心的尤菲米娅半夜约出,之后在争执间失手将欲加害于我的尤菲米娅杀害。接着,听闻动静的临昼先生就会看到伤痕累累的我与已经死去的尤菲米娅。

“真的,很感谢你呢。”

我举起了剑,看向一脸严肃望着我的尤菲米娅。

先前她还没有任何防备地冲上前想与我理论一番,可随即就被我用剑逼退。于是也只能亮出匕首,现在正一脸严肃地望着我。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对于匕首这种只能近身缠斗的武器,没有掩体的现状让她没有任何接近我的机会。就算真硬碰硬欺身而上,短刃对长剑也明显是我这边更具有优势。所以在这种僵持的情况下,我得以有余裕去调谑尤菲米娅。

“你变成这样,似乎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啊。”

尤菲米娅镇定下来,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真是令人发笑的可怜姿态。

真正应该讽刺的人反而是你吧?明明之前还是被迷得五迷三道的样子,现在就急着要用冷静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慌乱吗?

“当然,这些天对你的恨意已经发酵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咯。”

我继续以不变的笑脸回应。

“霏烨……虽然我不懂那个男人到底用了哪种下三滥的手段把你哄骗成现在这样,但我知道我现在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依旧的,面前的女人不知变通,顽固地坚持自己的想法,向我举起了匕首。

“那就是把你带走,不管哪里都好,我会让你变回原来的霏烨。”

果然,完全没听。

刚才已经很详细的和她解释了一切,却仍然固执地秉持着“我不听我不听”的顽固态度。还是说果然是猪脑?记忆能力与理解能力统统都丢失了吗?

另外,让我焦躁的原因并不只有这一个,

“变回原来的我?正义凛然地说出这种话真的好吗?”

“变回原来的霏烨吧。”

不管是未来还是现在,你都没有改变啊。好,连最后一丝愧疚也可以置之于脑后了。

会因为这种愿望而感到快活的,也就只有你一人了!

我反问道。

“重新回到孤儿院,重新盯着窗户上的霉斑发呆,然后听着你毫无新意的牢骚,度过绝望的每一天,直至成为和你一样的‘废物’?我才不要这样!”

我,绝对不想变成你这种人。

“明明这种日常,已经被改变了。”

因为临昼先生,第一次注意到了天空。因为临昼先生,第一次听到了不以悲伤作结的故事。因为临昼先生,得以展露自己魔法的才能,得以被以往只会对自己摇头叹息的人们惊叹承认。

但是事到如今那些东西已经不重要了。

拯救了自己那已经被污浊的地面混淆到已经麻木的目光,将其携引至高天之上的手。对于他的感激已经随着不断的索取变成了连我都无法完全理解的感情。

还想要更多。

全身上下都在渴求着这份依赖。

从那个夜晚开始,本一片灰暗的人生就被无数如同星星的幸运所缀满。自那时起,如影随形伴在身侧的,标榜着“不幸”的诅咒消失了。

我果然是非常幸运的孩子吧。

——因为遇见了临昼。

“但是,又一次的被夺走了。”

目光颤抖着,眼球几乎要从眼眶中跳了出来,我目眦欲裂地看向强装镇定的尤菲米娅。

“被夺走了啊。”

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染上了哭腔。

这是绝对不能显露给尤菲米娅的,可以归之为软弱的感情。但在此刻,向她发泄的想法将我的理智压制,感情从已经崩溃的心中彻底决堤。

他的目光,他的面容,他的手脚,他的嘴唇,他会给予认真的我的鼓励,他会在睡着后发出的那些令人安心的梦呓。

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像个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可爱的喜悦也好。会因为过于在意他人感受而不轻易言表的,温柔的悲伤也好。

啊啊,那些,全部,分明都是属于我的东西。

“尤菲米娅,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现在如此,未来也不会改变。在你夺去我的一切之前,我就会将你的一切都夺走。”

我向尤菲米娅举起了手。

指尖浮现出了一瞬的微光,不待对方有所反应,就消失了。

“呃!”

下一刻,用这浮光所置换的惨叫便在前方响起。

“怎么可能……没有魔杖,也没有咏唱的痕迹,为什么能发动得这么快。”

尤菲米娅捂着被穿出一个小洞的手臂,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我。

“可能是因为,我比较有天赋吧?”

我竖起食指,轻点侧脸,而后从光滑的颊间一路滑至下颌,笑着说道。

临昼先生说过,我的链路十分完美,魔力的发动与存储都是最佳路径。凡人尚且需要魔杖来引导魔力精准地在杂乱无章的链路间千回百转到达终点,而我却只需要意念一动,魔力就能很快地从没有一丝冗余的链路奔流而出。

这次也是一样,曾在我指尖闪烁的光亮以看起来瞬灭的速度击中了尤菲米娅。

只要发动得够快,即便是最低阶的攻击魔法都能变得很棘手。

“如果跟着尤菲米娅,这份天赋可能会被就此埋没。即便如此,你还要带我离开吗?”

我看向面前单手环抱胸前,正喘息着的少女。出声质问道。

我又说出了仅供自己开心的话。

不清不楚的对峙,初现端倪的实力差距,以及让人陷入左右为难的疑问。

诸如此类的因素叠加在一起,使人动摇是很简单的事情。

但我并不想让她动摇,只想着让她赶紧与我缠斗。

这般与本愿背道而驰的做法让我不禁担忧。

“我才不管那么多!”

所幸,面前的少女说出了让我安心的话。

就是这样,仅听从自己的想法而行动的你。是绝无可能会思考这种问题的啊。

此刻,这份让我的过去与未来陷入灰暗的一意孤行,竟也变得稍微可爱点了。

尤菲米娅不顾一切地将本捂着自己伤口的手撒开,在月光下,隐约可见其伤口已经开始缓慢恢复。

她将匕首横在胸前,因越来越糟的现状而借抛弃思考的热血将自己麻痹,直直地向我冲了过来。草地被她的脚步践得踏踏作响,带着令人烦躁的沙沙声,少女与我的距离越拉越近。

“这样就好。”

直面着短刃的寒芒,我举起了本应属于尤菲米娅的剑,以此接下了与她的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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