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回公寓,也不想去学校,用你的身份帮我登记酒店吧。”她漫无目的地走向我,突然间抓住了我的双手。

“为什么不回去?”

“学校宿舍有点吵,公寓那,是被人住过的,谁登记谁用,还不如开房呢。”

苏云梨的笑容明媚动人,她一直在笑,给了我一种唐悦的既视感,她做童星出道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在电视里一直笑眯眯的,初中时期好像就去外国的偶像基地深造了,是偶像盛产的泡菜和纳豆国偶像中最耀眼的新生代。

高中她拒绝了外国学习的机会,投入高考对她而言才是最大的损失。

饭店也有酒店,我已经没钱了,就提供了身份证明,钱是苏云梨付的,房间是高层的七楼,可以看见夜晚的江景。

“初中的时候……你的父母怀了二胎吧,你可能不记得了,可我清清楚楚记得,你不受你的父母喜欢,你的父亲会对你进行家暴,你的母亲则是恰恰相反的过分扭曲的关爱。”

苏云梨坐在阳台边的床沿上,拍了拍身旁的被子。

她突然间聊起初中的事情,估计是镇上的传言,所以她有所了解。

“孩子应该是因为化工厂的原因,不要了吧。我那次回去参加苏白的婚礼,发现那个孩子怀上的时间点,恰好发生在那段日子。你庆幸吧……不,你很高兴吧,第二胎死掉了。”

“不,我很伤心。”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伤心?”苏云梨惊愕地看向我。

“那是我的弟弟妹妹,我怎么会因为他们的死高兴呢?我是有些嫉妒,不过不至于庆幸高兴的地步,一个家庭有了孩子说不定就能改变,我是抱着有新成员家里会更加的开心。”

“哦……”苏云梨一锤定音地敲打手心,“我明白了,全都串连起来了。”

“什么连起来了?”

“我去探监了,去见了蔡长平,你应该很熟悉吧。”

“唔……”

我有点不明白怎么扯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你之前被田素心揍的事情,我想这件事准确来说,你是被田素心的男友揍的吧。她怀孕的事情,你知道吗?”

“啊……知道。”

我有种被拔干净的感觉。

哪怕是如今我都记得他男友骑着车子带着她的一幕,她脸上洋溢着笑容。

可那份笑容,只是看着明媚。

她其实非常的绝望,光是听着她的诉苦,我就知道她过着怎么样。

自从寒假之后,她就很少去上课了,那个强吻她的男人在班上把她父亲娶了别的女人跑了的事情大肆宣扬,搞得她没法去上学。

她在学校里经常遭受了霸凌,好在遇到了现在的男友,对方是不上学的校霸。

一开始她把对方当做学习的保护伞,后来沾染过深,他们交往了。

顺其自然的两人发生了关系,但……

那时她头一次向我分享了,她真正的痛苦,曾经被父亲玩弄,导致母亲离开的真正原因,而她的爷爷选择了沉默,甚至花钱给她母亲,想要掩盖这一切,父亲也选择了逃避。

受害者就只有她一人。

“你是处女吗?”

对方爱的好像就是她的单纯。

后来她们之间变了质,男人也不再温柔,她想要分手,可男人却把她当成了玩物,最后致使她怀孕了。

即便是怀孕了,男人也没有停止暴力。

“哎……”苏云梨歪着脑袋,涨红着脸看向我,“看样子和我说的一样,是不是,你可以试试。”

她平躺在了床上,开玩笑地朝我吐出了俏皮的舌头。

“我尝试制止,但她爷爷从中作梗,想要她离不开小镇。我什么都做不了,孩子只能去医院流产,可我没钱,也没有人想要她流产。想要却留不住,不想要,却偏偏没办法。不过我听说孩子打掉了……那女孩和她很像……是我逼死她的。”

泪水不禁从眼角滑落,两滴湿热的水滴在手背上。

“和你没关系吧,她只是不想再困在山里。”

一只温热的手贴在了我的手背上。

“那孩子同她母亲一样,真是造孽啊。”

“我哥会照顾好她的。”苏云梨说着,歪着脑袋,与低头的我对视。

那时她和我打招呼,我们再度重逢。

她疯狂地跟我说,她复仇成功了,她成了真正的女人,训得她男友去杀了她逍遥法外的父亲,她回到了原本的家,主导了整个家,把她的爷爷赶到了曾经狭隘阴森潮湿的小屋中。

我说:“我也打算留在小镇上。曾经有个女孩跟我说,让我留在这儿。”

“我不喜欢小镇,其实是很早之前的事情,甚至早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去姥姥家却被舅舅家的孩子排挤,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很孤独,我想去城里,一开始是抱着母亲强烈的期望,母亲她很孤独啊,她和小镇上的女性一样,我初中的时候想要成为女生,男生老是在学校被欺负,可后来不想做了,我讨厌做女生,如果后来的半生都会被欺负才会可悲的啊。”

“可成为这样的女生是我的夙愿,很奇怪吧。因为我和她的家境不同,我在那儿不需要努力,就能体会到武南人的优越感,我一直期待又害怕外面的世界。看了外面的世界,我和你的感觉是一样的。”

苏云梨的左手扣在了我的右手上。

我该怎么在这座小镇生存。

我一直想要追问苏云梨。

也找不到她。

后来我遇见了薛文惠,我在她身上找到了答案。

——在这座小镇上繁衍生息,就能融入其中。

一开始有她,我觉得那儿静谧安宁。

庙会事件发生后,我发现那到处都是我害怕的蛇虫。

就连到了县城,也会有老鼠和壁虎,小飞虫到处都是。

这小镇是如此的可怕啊。

我又没有家。

我找了三天,没找到自己的家。

只有空空的架子。

她找上我,说想要去山的那边。

像以前一样,这次我长大了,她说可以“交往”。

听见那两个字,有一瞬间我的世界变成了彩色。

我告诉她山的那边什么都没有,有的是一样灰色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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