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列车在隧道中平稳穿行,窗外的黑暗被拉成绵长的光带。

陆望舒几乎是靠着车厢连接处的墙壁才勉强站稳,长长舒出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卸下重担后的疲惫,若不是顾及形象,几乎要当场滑坐在地。

张知夏闻言轻笑,指尖勾住头顶的扶手随车身轻轻摇晃:“别急着放松,接下来还得请你多帮衬呢。过几天,可就轮到去你家了。”

“我自然记得。”陆望舒侧过头,车窗倒影里映出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不过我家的情况倒是简单些,至少……能让我们喘口气了。”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虽说在张家备受礼遇,可那份周到与关怀终究是给“张知夏”的。这些天他不得不时刻端着闺秀的仪态,连笑都要比平时含蓄三分。反倒是顶着他身份的张知夏,在男儿的躯壳里活得无拘无束,连走路都比平日洒脱几分。

“不过这几天,总算能回家好好清静一下了。”陆望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卸下重担后的倦意。

“没错!”张知夏眼睛一亮,语调都轻快了起来,“今天回去,我非要玩个通宵不可。”

“对了,要不……我们去中心广场逛逛?”陆望舒提议道,语气里带着些许试探。

张知夏立刻给她泼了盆冷水:“咱们这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过年期间比平时还冷清。那些像样的大商场全关着门,去了也只能对着卷帘门发呆,有什么意思?”

他说着,语气里透出几分真实的失落:“唉,要是像以前就好了,至少还能买几支烟花,找个空地自己放着玩。现在连这点乐趣都没了。”

陆望舒闻言,带着理解的微笑宽慰道:“确实啊。不过禁燃禁放,说到底也是把双刃剑。”

“谁说的?”张知夏忍不住反驳,像是被这个官方说法触动了某根神经,“环境影响什么的,听起来总像个遥远的借口。地球存在了亿万年,怎么偏偏到了我们这一代,就好像变得无比脆弱似的?说得好像我们放几支烟花,就成了什么千古罪人一样。”

他这番带着调侃的吐槽,让车厢里原本略显疲惫的空气,重新活跃了起来。

陆望舒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连眼底都漾开了细碎的笑意。

“不过嘛,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些从前的趣事了。”她一说到此处,不自觉的将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张知夏脸上。

“有……有吗?”张知夏微微一怔,眼神里透出些许茫然,显然对那段记忆毫无印象。

陆望舒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戏谑:“现在想想,禁了烟花倒也是件好事。不然以你的性子,怕不是又要上演一出‘烟花炸房’的经典戏码。”

“啊?”张知夏的脸瞬间涨红了,声音都跟着低了下去,“我……我什么时候……”

“你当然不记得了。”陆望舒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窘迫的模样,慢悠悠地补上最后一句,“毕竟当时,是我替你收拾的残局。”

陆望舒说着,眼底泛起温柔而促狭的笑意,思绪仿佛随着地铁行进时的晃动,飘回了遥远的童年时光。

那时的他和张知夏,不过都是七八岁的小学生,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

记忆定格在那个冬日的午后。刚拿到压岁钱的两人,迫不及待地从街边小贩手里买来一整盒“窜天猴”。在征得父母同意后,他们像两只出笼的小鸟,欢快地奔向小区后山那片专为燃放烟花划出的空地。

“咻——啪!”

一支支窜天猴带着欢快的哨音划破冬日的晴空,在湛蓝的天幕上留下转瞬即逝的白烟。两个孩子笑着、跳着,直到最后一支烟花在手中绽放完毕。

意犹未尽的他们收拾着地上的残骸,准备打道回府。就在回家的林荫小道上,张知夏突然“啊”了一声,从羽绒服口袋里摸出了遗漏的最后一支窜天猴。

“还有一支!”她兴奋地掏出打火机,完全忘记了父母“只能在指定区域燃放”的叮嘱。

陆望舒还来不及阻止,她已经利索地点燃了引信。

“咻——”

那支调皮的窜天猴并没有冲向天空,而是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越过低矮的灌木丛,精准地飞向了隔壁别墅的花园。

更不巧的是,那户人家的女主人正在花园里修剪她精心培育的腊梅。突如其来的“入侵者”吓得她失手剪断了一根花枝——那是她准备参加次日园艺展的得意之作。

而“罪魁祸首”张知夏,早在烟花出手的瞬间就拉着陆望舒跑出了好几米远。偏偏陆望舒惦记着要确认没有留下火种,回头多看了两眼——正好对上了女主人又惊又怒的目光。

他就这样被“人赃并获”。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成了小望舒人生中最漫长的时光。他站在那位衣着考究的女士面前,听着她痛心疾首地讲述那株腊梅的来历、价值,以及孩子们该如何遵守社会公德。

被好好的接受了整整一天的教育。

回家后还被江女士狠狠鞭策。

他涨红了脸,几次想开口说明真相,却都在张知夏哀求的眼神中咽了回去。最后,他只能垂着小脑袋,替那个真正的“凶手”接下了所有的批评与教育。

“所以,”陆望舒从回忆中抽身,好笑地看着眼前恨不得把脸埋进围巾里的张知夏,“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这么支持禁放烟花了吧?”

张知夏把发烫的脸颊往羊毛围巾里又埋了埋,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那个……我后来不是分了你一半的巧克力作为补偿吗……”

“也都怪我当时太笨,竟然被半块巧克力收买了。”陆望舒说道,现在想来自己还是个纯纯苦力,背负了所有结果就只得了微不足道的奖励,而且最关键的是当时的巧克力还是自己买给他的。

车厢恰好在此时到站,报站声清脆地响起,仿佛也为这段尘封的趣事画下了一个欢快的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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