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时节,正是过了秋分,恰迎寒露。
而在沧月这有一习俗,那便是在寒露要好好陪伴自家爱人情人,莫让自家那小娇夫,在这寒露时分,依旧孤零零。
因此,今夜这云水阁的大堂倒是摆了许多双人位。
就是这楼里本来卖唱的花伎受了老鸨吩咐,早早回了那鹤楼,夜间这寒露晚宴,少了首阖家曲,变少了那么几分味道。
当然在这云水阁的,也不只是只有成双成对的,沧月这取个娇郎回家,也少不得许多彩礼。
而这时间,多的是付不起彩礼,亦或是,不愿付彩礼的。
女人们也没辙,谁叫手头的活怎么努力干,到手的,还是只有那一银四两?
...
此时,一对一高一矮,一成熟,一天真的两人进了云水阁。
那长得高的,是那合欢药铺的掌柜,认识她的,都唤她为冷仙子,冷酥。
冷酥是昊天人,不是这沧月本地的。
她年方二十八,身上着装依旧是那一身白,面容姣美,身形丰腴。

可惜,凭她那张脸,本能寻个貌美的郎君,只是那一对几乎宽硕到不得不托在她捧的那黑盒上的一对雪峰,给她掉了分。
...毕竟民间有传言,那胸前越大,那女人的那方面的越不行...
冷酥很想证明这是谣言,可大部分男人见到她这身形,都不由得心生惊骇,巴不得退避三舍。
被这么一个女人坐着了,第二天,岂不是连腰骨都断了。
再着,她的药铺也挣不着几个钱,只能堪堪维持温饱...连奢侈品都送不出,更别说找男人了。
一来二去,冷酥找不到能将就她的...如今到了这番年纪,依旧与她那失去了双亲的侄女相依为命。
“姑姑,我都这么大了,你还不带我寻段仙缘,万一以后,我真跟姑姑你一样,混成个老光洞,你舍得么?”
冷小岚作为冷酥的侄女,自然容颜不差,只是她也继承了那硕大雪峰。
外边那些男人也好生懂事,知道这小岚身上没有仙银花,怕拖累他,便去找了别的有钱女人...
今夜正是小岚十九诞辰,都这个时候了,她和她姑姑一样,连男人的滋味也不得尝过...
她这才心生焦急,也不顾这云水阁里的客人不少,大声道:
“姑姑,实在不行,你借我些钱,我去逛一逛那鹤楼,尝一遍那男人的滋味,成不?”
这一声引了不少客人 转头注目而来,冷酥忽地老脸一红,连忙拍了拍冷小岚:
“小岚你莫急!姑姑不是跟你说了,这次只要咱在那寒月宫学到了技术,回去能培育出咱们的欲罗花,到时客人多了,就给你寻一门亲事么?”
冷小岚从椅子上下来,抱着冷酥的大腿,央求道:“又来又来,姑姑你分明就是心疼钱,大不了,我就玩一个时辰!姑姑,求你了!”
“你赶紧给老娘闭嘴!让别人看着,这算什么事?”
“姑姑!”
“再不起来,姑姑扇你了!”
“...唔...”冷小岚委屈一阵,随即阴阳怪气道:“姑姑你真是的,明明都没几个钱,还拎着我来这地,你看这酒楼,像是比那鹤楼便宜的地方么?”
冷酥没了辙,将她的脑袋钳住,硬生生扭过,让她看向了这云水阁的展台。
展台上有一匾额,上面刻着:
“今宵最佳琴者,可赏千银!”
小岚那一双眸子不由得被那千银吸引,吞了一口唾沫:
“哇,这岂不就是给咱送钱的?姑姑,待会儿我就去夺个桂冠,咱们拿了仙银,一人一半。你上你的寒月宫,我逛我的鹤楼~啊啊啊,姑姑你拍我头做什么?”
“没出息...”
冷酥见自己这侄女三句话不离青楼,好生无奈:
“侄女你莫忘了修的是什么功!你平日贪玩,尚未筑基,体内道行太浅,灵种不稳。外头的男人体质大都孱弱,你倒是脑子一热,与那些个资质不佳的男人尽了兴,反倒是毁了你自己的前程。”
“啊啊啊,老太婆你好啰嗦啊————”
冷酥冷下了脸...
她才二十八,二十八啊!
怎么就老太婆了!
不就是xiong大了些,尻大了些么?
这又不能怪她,她们昊天的女人,本来就是这副体型啊!
她平日又不是那种锻体的体修,自然不会换那么多时间,放在缩xiong上...
罢了罢了,她还要靠着她侄女的琴艺术,赢下这仙银:
“小岚你赶紧去准备准备,把车上的琴搬下来,待会要开始了。”
...
云水阁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驱散了门外的些许寒意。
堂内座无虚席,多是成双成对的女女男男,低声笑语间弥漫着节日的温馨。
唯有角落一桌,坐着那对引人注目的姑侄,与周遭的旖旎氛围略显格格不入。
展台之上,琴艺比拼已近尾声。
此前几轮,不乏有些技艺尚可的乐师献艺,引得阵阵掌声。
冷小岚凭借着自幼练得童子琴功,以及合欢宗功法自带的那点子魅惑音律,倒也闯过了前两轮,她那双大眼睛时不时瞟向那“千银”匾额,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鹤楼一掷千金、左拥右抱的场景。
然而,当最后一轮,那位戴着面纱的金发身影抱着七弦琴缓步上台时,整个大堂似乎都安静了一瞬。
即便看不清容貌,但那身姿,那气质,已非寻常。
他仅是静坐那里,便如一幅清冷绝尘的画卷。
姜辞本无意参与这等比拼,只是今日寒露,独居小院,听着外间的热闹,心中那份孤寂愈发清晰。
加之白日里花了不少仙银购置衣物,虽得了长老资助,终究有些不安,想着若能赢得些彩头,也算贴补。
更重要的是,今日寒露,他看着那些个被搂在怀里的小娇夫们...
不可,必须要做一些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不去想寒月宫,不去想七日后的那封休书...
他指尖轻拨,第一个音符流淌而出。
不同于冷小岚那带着些许媚俗取巧的曲调,他平日练曲,都是坐于莲池旁,托景而练。
他的琴音清澈空灵,如寒露凝于新菊,如月光洒落莲池...
冷小岚原本还摩拳擦掌,准备拿出压箱底的本事搏一搏那千两仙银。
可当她的目光彻底落在姜辞身上时,就再也移不开了。
面纱遮掩了具体容貌,但那优美的下颌线条,那纤细白皙、在琴弦上跳跃的指尖,那随着韵律微微晃动的几缕璀璨金发,还有那身合体的月白裙衫勾勒出的不堪一握的腰肢……
无一不在冲击着冷小岚这十九年来贫瘠的想象力。
“这……这是哪里来的仙人……”
冷小岚看得痴了,手里抱着的、准备用来伴奏的玉琵琶差点滑落。
她只觉得心跳如鼓,脸颊发烫,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曲谱,什么技法,全都被那金发少年郎的身影挤占了去。
轮到冷小岚演奏时,她几乎是魂不守舍地抱着琵琶上去的。手指拨动琴弦,弹出的调子七零八落,不成篇章,与她前两轮的表现判若两人。
她一双眼睛几乎黏在了姜辞身上,连自己弹错了音都浑然不觉,惹得台下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
冷酥在台下看得直捂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爹的,最后一轮本就最受瞩目。
这侄女,倒是会挑个丢人的好时机!
结果毫无悬念。
当云水阁掌柜亲自将装满三千仙银的锦盒捧到姜辞面前时,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姜辞微微颔首致意,并未多言。他感受到一道灼热得几乎要将他点燃的视线,顺着感觉望去,正对上冷小岚那不甘的眼神。
姜辞微微蹙眉,对这种直白而失礼的目光感到不喜,下意识地侧了侧身。
就在这时,掌柜笑着询问:
“姜美人技艺超群,令人叹服。姜美人可需我们派人将仙银送至您房中?”
姜辞看着台下诸多宾客,又想到今日是寒露佳节,自己虽形单影只,但他人或许正享团圆之乐。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或许……散些钱财,能驱散一些自己心头的阴霾?也算是……积点福报?
他沉吟一瞬,清冷的声音透过面纱传出,他那声甜淡柔声回荡在大堂:
“不必麻烦。今日寒露,相逢即是有缘。这三千仙银,便用作今夜云水阁所有宾客的酒水之资,算是我聊表心意。”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哗!
“什么?所有酒水他请了?”
“三千仙银!姜美人好大的手笔!”
“天啊,这是哪位世家的小公子?不仅琴艺绝伦,还如此慷慨!”
“你这笨婆娘,连寒月宫的姜美人都认不得了?!”
“...”
惊叹声、道谢声不绝于耳。
然而,角落里的冷小岚听到这话,眼睛瞬间就红了!
三千仙银!那可是三千仙银啊!她做梦都想着能有这么多钱,可以让她在鹤楼里横着走,想点哪个头牌就点哪个!
可这个什么,姜什么?
他竟…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撒出去了?只是为了请这些不相干的人喝酒?
暴殄天物!简直是暴殄天物!
冷小岚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那双原本充满痴迷的眼睛里,此刻燃起了熊熊的怒火和一种扭曲的占有欲。
她看着姜辞那副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模样,再对比自己和她姑姑为了几百仙银辛苦奔波、连个男人都碰不到的窘迫...
一股愤懑冲昏了她的头脑。
这么美的人,怎么能这么不会过日子?这么不懂钱财的珍贵?
他根本不知道底层修士的辛苦!
他需要被教训!需要被狠狠地教训一顿!
要是……要是能把他抓起来,关起来,把他这些乱花的仙银都抢过来,再让他知道知道赚钱的不易……
对了,还要让他尝尝她冷小岚的厉害!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挥霍!
“小岚!你气什么!”冷酥察觉到侄女状态不对,那眼神太过骇人,连忙用力拉住她的胳膊,低声呵斥,“你还多献些丑不成么?”
冷小岚被姑姑拉住,挣扎了一下,喘着粗气。
随即又瞥了一眼姜辞。
“姑姑……他……他……”冷小岚咬牙切齿,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啊啊啊,咱劫了他吧,总之这又不是昊天。”
“人家有钱乐意怎么花是人家的事!你给我收起那些歪心思!”冷酥脸色严肃,心中警铃大作。
她这侄女被惯坏了,心思单纯又容易冲动,可千万别惹出什么祸事来。
那金发公子一看就非富即贵,身边未必没有护卫,岂是她们能招惹的?
冷小岚看着姜辞消失的方向,拳头紧握,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冷酥见她这样,只好耐下心道:“罢了,小岚,姑姑告诉你个开心事,你听不听?”
“...姑姑你说便是了。”
冷小岚趴在台上,难得地大口喝了一壶闷酒...总之这酒是那姜公子付钱的。
“你瞧那姜公子,好看吧?”
“你提他做什么?你越提,我便越想套他!”
“啧,你脑子就不能干净点。”冷酥俯下身来,对她低声道:“那美人长得美,可那身子,却又患着残根,可怜着呢?”
“怎么个可怜法?”
“他的身子曾被别人使过移花接木,损了道体,身还伤疾。如今,他就只能是这少年模样,虽说老不了,可长也长不大~”
“...”
“小岚,你怎么不说话了?”
“啊啊啊,姑姑你糊涂啊,一个身娇体柔肤白貌美的香软小美人,永远就是这幅模样,不完全是一个好事么?”
“...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