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相比于明天能不能解出数学压轴题，作文会不会写跑题，叶小夜此刻却在纠结着另一个有些天真的问题。

明天到底要不要穿裙子去考试呢？

如果能穿着轻飘飘的小裙子，带着好心情去考试，说不定连笔下的答案都会变得格外流畅。

不过，进考场前，监考老师要逐一核对身份信息，他几乎能预见那一刻的场景：

老师会先看看他性别栏上那个“男”字，再看看穿着裙子，留着长发的自己，然后露出那种混合着惊讶、困惑、甚至是不赞同的复杂眼神。

那种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了。

紧接着，整个考场的其他同学，也会被骚动所吸引，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自己。

相比之下，穿裤子是稳妥的选择。

虽然以他的外貌，即便穿裤子，也免不了会让监考老师在核验身份时困惑好久，但至少不会像穿着裙子那样，直接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

叶小夜叹了口气，这道选择题，真的好难呀……

他下意识地点开了手机，滑到置顶聊天框，将自己的烦恼发给了白昼梦姐姐。

小夜：姐姐，明天中考，你说我该穿裤子还是穿裙子去呀？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

明天就要中考了，他还在纠结这么幼稚的问题。

普通的女孩子大概只会纠结穿哪条裙子更好看，而自己却在纠结穿裙子这件事本身合不合法……

唉，烦恼的次元都不一样。

其实他心里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他只是需要一个更成熟、更理智的人来告诉他别任性了，好让自己彻底死心。

另一边，白芷正坐在书桌前，翻阅着错题本。

对她而言，中考早已是囊中之物。

在他们当地怡安市，最好的高中是一中，那是所有顶尖学子削尖了脑袋都想挤进去的地方。

叶小夜没报一中，而是填报了青禾中学。

青禾中学只能算全市第二，但胜在教学理念先进，校风自由，能给予学生相当大的个人空间。

最重要的是，那里的学习压力相对较轻，对叶小夜的身体来说，会更友好一些。

她自然也和叶小夜一起报了青禾中学。

一中也好，青禾也好，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

他去哪里，她的世界，就在哪里。

桌旁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她放下手中的笔，拿起手机。

屏幕上，是叶小夜发来的那个让她意想不到，却又觉得无比可爱的问题。

白芷闪过的念头，是让他穿裤子。

最好再像明星一样，戴上一顶鸭舌帽，把那张过分美丽的脸庞遮掉一半。

他本来就很好看了，穿上裙子，只会更惹眼。

她不想让她的小夜，被其他人用惊艳的目光觊觎着。

他是只属于她的珍宝，应该被好好地藏在匣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能欣赏。

可是……

他这样小心翼翼地来问自己，心里肯定是想穿的吧。

他是在害怕，在寻求支持。

如果连自己都否定他，那他该有多失落？

白芷那份汹涌的占有欲，还是向着爱意妥协了。

好吧。

就让那些凡夫俗子，再多看几眼吧。

反正很快，他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想通了这一点，她的指尖开始在屏幕上飞快地跳动。

白昼梦：想穿裙子，就穿裙子去。

叶小夜愣住了，连忙打字回复。

小夜：可是，进考场要核对身份信息，到时候会很麻烦……

白昼梦：麻烦？

白昼梦：小夜，你觉得，你穿着男装进考场就不会引起麻烦了吗？

叶小夜看着屏幕，哑口无言。

白昼梦：你照照镜子，你觉得监考老师能从你身上，找到哪怕一丁点与证件上那个“男”字相符的证据吗？估计老师还得怀疑你是不是替考的。

是呀，姐姐说得没错。

因为从小身体不好，叶小夜的身高也只有一米六出头，而且喉结也不明显。

白昼梦：既然无论怎么穿，都会有麻烦，那为什么不选择让自己开心舒服的那个选项呢？

白昼梦：时间不早了，这些烦心事就先别想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好好休息，为明天的考试养足精神。

白昼梦：姐姐对你很有信心，明天放轻松，正常发挥就一定没问题的。加油，晚安。

小夜：姐姐，我知道了，谢谢你，我会加油的，晚安！

叶小夜放下手机，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之前所有的紧张和焦虑，都仿佛被姐姐温柔的话语抚平了。

他关掉床头灯，闭上了眼睛，想着自己明天穿裙子去考试的画面，迷迷糊糊地沉入了梦乡。

……

翌日，叶小夜选择了半袖t恤和jk格裙的组合，搭配着小白袜和小皮鞋。

相比于穿衬衫，打领带或是领结，这样穿显得更日常，好看的同时，又不至于像一个移动的聚光灯，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而且，在炎炎夏日里，也会更舒服一些。

他没有选择过于华丽繁复的lo裙，记得曾经有一位姐姐，高考的时候穿了lo裙，结果隔天就上了新闻，还被挖出很多黑料。

尽管叶小夜是个乖孩子，没做过什么坏事，但是他的真实性别，也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他可不想登上热搜榜，那也太社死了，考砸了都没这么丢人。

为了陪他中考，给他助阵加油，父母难得地请了假。

车上，母亲许静从副驾回头看着儿子，“小夜，昨天睡得好吗？”

“挺好的，妈妈。”

“那就好。待会儿到了考场，先去熟悉一下环境，找找洗手间在哪儿。考语文的时候，作文时间要分配好，千万别写不完。还有，考完一门就忘掉一门，别去跟同学对答案，知道吗？”

“知道了，你都说三遍啦！”

叶小夜好奇，究竟是要多想不开，才会在中考后对答案。

一直专注开车的父亲叶铮，透过后视镜看了儿子一眼，目光在他今天的穿着上停留了半秒，开口道：

“你妈就是爱操心。小夜，把你会的东西，写到卷子上去就行，除此之外，都是干扰项，别管别人。”‘

车在考场门口缓缓停下，叶铮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去吧，带好东西，别紧张，我们在附近等你。”许静说道。

“嗯！”叶小夜背上书包，推门下车。

六月的阳光瞬间将他包裹，微风吹动他的裙角，带来一丝凉意，也吹走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犹疑。

他深吸一口气，迎着考场门口攒动的人潮，迈出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