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夹着烟，面朝着万达广场，背对着自己的车，脸上洋溢着压不住的笑容。他相信，正在车里穿内衣的林泉肯定会时不时的看过来，以防备自己突然回头偷看。
可惜，防不胜防。
周正打开了车内监控软件，调出了影像。
画面竟是一片漆黑。
周正脸上那略显猥琐的笑容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失望的不满。
收起手机，周正不停的抽烟，直到一支烟抽完，车门打开了。
周正回身看过去，问：“好啦？”
“嗯，走吧。”
周正却又打开车门，往车里看去。
只见摄像头上面，竟然挂着一条男式四角内裤。
“我操！”周正的脸都黑了，“你恶不恶心？”说着，嫌弃的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内裤的边缘扯了下来。正要愤怒的扔出去，忽然又愣住了。他意识到，这内裤的款式虽然是男式的，但是……却是从身材火辣的林泉身上刚脱下来的……
“嘁，你当我猜不出你的险恶用心啊？”林泉站在外面，嘲讽的嘟囔一句，点上烟，抽了一口，看到周正还撅着个腚趴在座位上，便脱了拖鞋，赤着脚往周正的腚上轻踹了一下。“干啥呢？走啊。”
周正身子失衡，往车里爬了一下。“走走走。”说着，才从车里出来，带上了车门。看一眼叼着烟的林泉，干笑一声，又抬头看看天，说道：“看样子今天够热的。”
“是啊。”林泉回了一句，莫名感觉周正的神色似乎有点儿奇怪。她也没有太过在意，跟着周正朝万达广场走去。抬眼看到一个身材健硕的年轻人经过，忽然便想起了周杨。“周杨昨天要现金干啥呢？”
“嗐，他的一个同学，爷爷死了，要随礼。”周正说道：“这种白事儿，不兴发红包。”
“随便找个超市买点儿东西换个现金不得了？”
“说是那同学家离你那挺近的。”周正说道：“哦，对了，他说你转了他两百。”说着，拿出手机，“我给你转过去。”
“不用，给孩子花去吧。”
周正还是把钱转了过去，“一码是一码。哪有借钱不还的，收了。”又道：“唉，现在这帮年轻人。一个学生，随啥礼啊。真是的。”
林泉也不跟周正客气，把钱收下，才回道：“随礼就随礼吧，早晚能收回来。”
“那最好晚点儿收回来。”周正笑一声，忽然伸手扒住了林泉的肩膀，“等下。”待与林泉面对面站着，周正把手当做梳子，帮林泉理起了头发。“你看你，还是忘了梳头。”。说话的时候，周正的脸上一直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容，眼神温柔，动作轻缓。
一米六八的林泉，在女性之中，个子不算低了，可在一米八五的周正面前，还是得仰着脸儿看他。林泉仰着小脸儿，用一双美眸瞅着周正，阴阳怪气的说道：“会的挺多啊。”
周正的视线与林泉的视线做了短暂的交汇之后又迅速移开，脸上的尴尬如昙花一现，继续一脸淡然的帮林泉整理发丝，口中说道：“嘁，仁者见仁。你的心太脏了，看什么都是脏的。”
“心再干净，看到屎也不会觉得干净。”
“啧，女孩子家家的，说话也太不文雅了。”周正笑着收回了手，若无其事的与林泉一起继续朝着商场走去。
文雅？
屎就不文雅了？
林泉冷笑，说：“粑粑？”
“哎，好闺女。”周正竟然答应了一声，然后贱兮兮的说道：“你又不是台湾人，别用台湾腔。叫爸爸就好。”
林泉愣了一下，然后才发现，“粑粑”还真像是台湾腔的“爸爸”。
两人闲聊着走进了商场。
一家品牌服装店门口，营业员热情的迎接。
周正抬手拍了拍林泉的肩膀，笑道：“闺女，看看有喜欢的没有，爸爸给你买。”
林泉眼神不善的瞄向周正，语气中带着恐吓的意味。“我就喜欢贵的。”
周正嘿嘿一笑，大气的说道：“那就买贵的。爸爸今天豁出去了。”
林泉有些哭笑不得，低声嘟囔了一句“有病”。
她严重怀疑周正是不是心理有问题，或者不只是心理有问题，脑袋也可能有问题。换做是自己，就算是喜欢当爸爸，也不舍得花钱去“买”。
“小妹妹，是想要上衣啊还是要裙、裤啊？”营业员介绍起了附近的一款T恤。“这一款是今年的流行款……”
“我自己看吧，不用跟着。”林泉打断了营业员的话。
营业员微笑着点头，“好，有需要您招呼一声。”
待营业员离开，林泉随便捏住一件衣服的标价，咧着小嘴儿跟周正低声说道：“看到这价格，有没有吓一跳？”
“出息。”周正笑道：“爸爸虽然不是大款，但给女儿买几件衣服还是买得起的。”
“啧，你上脸了是吧？想要闺女让你媳妇给你生去。”
“这不是一直没怀上吗。”周正叹气道：“再说了，诗画都三十六了，高龄产妇，太危险，还是算了。”
“还好吧。”林泉说道：“又不是古代，三十六没那么大风险的。”
“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诗画生杨杨的时候大出血，差点儿就一尸两命。”周正很认真的说道：“所以啊，哪怕是一丁点儿风险，我都不敢冒了。”
林泉有些唏嘘，想起杨诗画的抱怨，意味深长的劝道：“既然记得这些，那就好好过日子，别瞎糊弄。”
“嗯，那是肯定的。”周正深吸一口气，转眼看到一件T恤，笑道：“这件看起来不错，试试看。还有那条蓝色的牛仔短裤……”
“太短了吧？”
“你又不是男人，怕啥？”
这话说的……
没毛病。
现在这世道，还真没有男人穿太短的短裤——那样会莫名的给人一种很“娘”的感觉。女人穿的短一些，反而很正常。
“试试看又不会死。”周正催了一句，又推了林泉一把，更不经林泉同意，喊来了营业员，“麻烦拿个合适的码，给我闺女试试。”
可爱的学生风，成熟的御姐风，还有性感的辣妹风……
几家店铺逛下来，走出商场的时候，周正和林泉手里各自提了好些个纸袋。把这些东西统统放进后备箱，林泉看向周正，问道：“一下花这么多钱，肉疼不？”
“嗐，给自己女儿花钱……”
“哎呀你有完没完？”林泉很不爽。太阳火辣辣的烘烤着大地，地表像是有蒸汽在漂浮。林泉抬手搭在眼睛上，给了周正一个不善的眼神，说道：“到饭点儿了，我请你吃饭，你想吃啥？”
“你请啊……我想想……啧，最近常在外面吃饭，吃腻了。要不……你下面给我吃吧。”周正贱兮兮的说罢，见林泉一脸嫌弃，又道：“下面条，给你省点儿。”
“太寒碜了吧，还是请你吃大餐吧。”
“可拉倒吧。先上车。晒死了。”
打开车载空调，吹了一会儿，才好受许多。车子起步，林泉掏出手机一边捣鼓一边说：“有个团购的烧烤牛肋条，挺便宜的……唔，只有晚上才有……”
“我还是想吃你下的面。”
“那多过意不去啊，你今天花了那么多钱。”
“啥时候学会跟我客气了？命都是你的。”周正笑了笑，想起学生时代的往事。“那年要不是你救我，我早投胎了。这几个钱，算个啥。再说了……”周正瞄一眼林泉的侧颜，脸上的笑容变得猥琐了起来，“像你这样的颜值，要是做主播，肯定是个大主播。到时候，想让你穿我喜欢的衣服，不知道得打赏多少钱才能如愿呢。嘿嘿嘿，我呢，就算是当一回‘榜一大哥’了。”
林泉哭笑不得，说道：“行吧，感谢周正大哥送的‘嘉年华’。”
周正大笑。
林泉又突发奇想。“你说，我要是真去当主播……”
“别。”周正想都没想，立刻出声反对。“被一帮抠脚大汉意淫，多恶心啊。”
“我觉得也还……”
“你知道古代的清倌人吗？”周正打断了林泉的话，说道：“嘁，狗屁的卖艺不卖身。只要给的够多，自然就卖了。”周正满脸的嫌恶，又带着些许警告意味的说道：“你可别瞎折腾。别以为主播赚钱容易，被榜一大哥当宠物玩弄，应该也不好受。”
林泉瞄了周正一眼，说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这么激动干啥？”
“你是我的挚爱亲朋，我怎么能忍心眼看着你沦落风尘呢？”
“还‘风尘’……”
“抽烟。”周正忽然递来一支烟，眼看着林泉点上烟，才又说道：“小女孩儿不该抽烟的。”
林泉抱着胳膊深吸一口烟，斜了周正一眼，啧一声，说道：“你这种人，又想婊.子浪，又嫌婊.子浪。真他妈恶心。”
周正愣一下，哈哈大笑，说道：“你也一样！五十步笑百步！”
“别扯啊，我可不像你这么猥琐。”
“嘁，你不猥琐，一点儿也不。你家床头垃圾桶里的卫生纸都是我扔的。”周正说罢，忍不住乐。
林泉心里咯噔了一下，俏脸儿不受控制的红了。“垃圾桶里有卫生纸不是很正常？前两天我感冒了，总流鼻涕。”
“哦，那是我误会了。”周正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肯定是误会。”林泉的嘴显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柔软。
俩人拌嘴的事儿，几十年来常有发生。
朋友之间的相处跟两口子过日子也差不了多少。同样是经常拌嘴，同样是脾气好的最后选择妥协。林泉和周正拌嘴的时候，大多都是林泉妥协。
这一次，周正反常的先妥协了。
“你不就是想挣钱吗？回头我帮你想想办法。”周正说。
“你有啥办法？”
“容我想想。”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车子不紧不慢的穿过钢筋混凝土的城市中心。
待到了林泉家的小区门口，周正忽然一愣神，点了一下刹车减了速。“我去，这兔崽子咋在这儿啊！”
林泉顺着周正的视线看过去，竟然看到了周杨。
周杨跟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蹲在小区门边闲聊，也不知道在干啥。
“那个……你赶紧后座儿藏起来。”周正说。
林泉一愣，道：“为啥？”
“被他看到了，解释起来多麻烦啊。”周正急道：“再者，知子莫若父，我儿子我了解的很。万一那小子看上了你，追着我打听你的事情可咋办？”
“呃……好吧。”林泉答应了一声，赶紧爬到了后座，角落里蹲下。她有些哭笑不得。明明自己啥也没干，为啥却像是干了啥亏心事呢？当然了，躲起来很有必要。她忽然有些怀疑周杨守在小区门口的目的，很可能与自己有关。“要不，先别回去了？”
“这话说的，当老子的还能被当儿子的给吓跑了？”到底还是面子问题，周正冷笑一声，说道：“你藏好就行了。”
车子终于到了小区门口。
自家的车，周杨一眼就认了出来，随即起身。
周正本打算假装没看见，但发现周杨已经起身，便踩下刹车，将车窗打开一半。
“爸。”周杨喊了一声。
“你在这干啥呢？”周正直接训斥，“考那么点儿分数，还给我瞎晃荡！赶紧回家！好好复习功课！再考不好，腿给你打断！”不等周杨回话，便又关上了车窗，把车开进了小区。
林泉起身坐好，说道：“你就这么教育孩子的？”
“平常不这样，今天不是情况特殊嘛。唬他一下省事儿。”
“好吧。”
到了林泉居住的三号楼，停好了车子，俩人下车进屋。把买来的大包小包先丢在沙发上，林泉问：“真吃面条啊？”
“面条就行。”
“好吧。”
关系越好，越是随意。既然周正想吃面条，哪怕是看着寒碜了点儿，林泉也不会更没必要客套。更何况，林泉一直觉得，让朋友在家吃饭，并且亲自下厨，不论是做的什么食物，都算是最高礼遇了。更何况，自己的厨艺还不错。
自打离婚之后，林泉的厨艺是日益见长。
林泉在厨房里娴熟的切着葱花、姜片，周正叼着烟堵在厨房门口，眼睛定格在林泉的屁股上，嘴角一扬，问：“你喜欢吃桃吗？”
“一般。”
“蜜桃。”
“没吃过。”
“我也没有。”
“忽然问这个干啥？”
周正依旧盯着林泉的蜜桃臀，笑道：“忽然想起来我家附近的一个超市里，卖的水蜜桃挺好的，回头给你带点儿。”
“水蜜桃啊？还‘蜜桃’……吃辣吗？”
“啊？”
“面条要放点儿辣椒不？”
“哦，放点儿也行。”周正抽一口烟，说：“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尽量别跟陌生人说话，更别给陌生人开门。毕竟，现在不比以前。你这模样儿，太容易让人犯罪了。”
听到这话，林泉想起了放周杨进家门的事情，也想起了周杨看着自己时那有些炙热的眼神儿——跟他爹一样。苦笑一声，回道：“知道了。”视线落在自己纤细白皙的手上，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她忽然想，如果再也变不回男人了，以后该咋办？
没有身份证，就很难能找到工作。几年前还可以当主播混混，现如今，听说法律已经健全，做主播需要实名认证。自己就是想干也干不成了。没有工作就没有收入，那几万块存款，根本就不够看。坐吃山空的话，应该撑不了太久。
“多放鸡蛋。”周正说。
“好。”林泉答应了一声，继续惆怅着将来。
“对了，你是不是该改个名字了？”周正说：“就咱俩的时候还好，万一有别人在，我喊你林泉，显然不合适。”
林泉回过神，点头道：“有道理，改个啥好呢？”
“我给你取个吧？”周正笑道：“你觉得，‘周沐歌’这个名字咋样？沐浴的也沐，歌声的歌。”
张口就来的名字，显然是“蓄谋已久”。
林泉心里想着，嘴上说道：“不咋样！别的先不说，我为啥要姓周啊？”
“将来我可以跟人介绍说你是我一个本家侄女。”周正笑道：“总不能还姓林吧？容易被人误会你是林泉的女儿。还是说你对自己现在的姓有多深的感情？”
“那倒没有。”想起那个几乎没有对自己尽过多少为人父的责任的生物学父亲，林泉回答的毫不迟疑。至于周正拙劣的说辞，林泉只觉得好笑。她明白，周正就是希望自己跟他姓。“嗯……要不，我姓沈吧。”
“我记得，你亲妈对你也一般吧？”
林泉的亲妈姓沈。
“我姥爷对我很好。”
“呃。沈沐歌……你不觉得‘周沐歌’更顺口，更大气吗？周，中华文化大盛的朝代。这个字，简直是大气磅礴。另外，沈和沐都有三点水，不好，按照玄学来说，水多了容易招桃花。”
“我一个单身狗，招桃花不是更好？”林泉怼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