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这儿的冒险家们,还是受邀前来的贵族和各势力的年轻人,无不在为之做着准备。
但有个人是例外。
明明身处晚会漩涡中心,她却不知自己究竟该做什么。
那就是艾尔卡·穆赞,她正在距离芙洛不远的房间内,躺在床上。
双眼红肿,眼袋泛着薄黑的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凌乱的长发披散铺在床面上,睡裙的肩带随意地滑落。
人们认知中那位有着精致面容,只能与美好相联系,神秘又端庄秀丽的精灵魔女,此时此刻与丧女别无二致。
“你到底怎么了?”
“你管我?忙你的去,敢偷窥我,信不信我把你眼睛废掉。”
“戾气这么足,真是少见啊。”
茉莉雅儿那轻佻的语气,让艾尔卡相当不爽,她很想直接毁掉房间内通讯用的水晶球,好不听见这个家伙的声音。
可这样做,只会让她更加心烦。
三天了。
整整三天没再出过门,也足有三天没再睡过安稳觉。她的吃喝都是女仆直接放门口,被她潦草动过几口后,就没了胃口。
原本一天至少一回的洗浴,她也没继续保持,就这么穿着几天前的那身清凉的睡裙,在床上辗转反侧。
艾尔卡不明白,自己为何就会陷入这种状态,活了上千年,她还是第一回失眠且焦躁到现在这种地步,不仅感受不到任何疲惫,反倒是越发精神。
“可恶。”
趴在床上的她,握紧双拳用力捶了下床面,抓起一旁的小镜子,看到镜中已有着黑眼圈的自己,她把镜子扔到地上。
实在是太狼狈了。
“睡去…”
她再度拿出魔杖,挥了挥,对自己施加睡眠魔法。
再不睡觉,会变得难看的。
可是这种魔法行不通,自从她决定回到房间再好好思考,尝试用魔法助眠开始,她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就自然浮现出一副画面。
蓝发的少女笑着,看着自己,脸上带着歉疚。
“嗯,谢谢你帮我,艾尔卡。啊哈哈…下次先想着保护好自己吧,我也不想让你受伤为难。”
这次也不例外。
她猛然睁开眼睛,一下便从床上弹了起来,大口喘着气。
虚假的感谢,虚伪的笑容,敷衍的笑声。
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组合在一起,出现在芙洛身上的,印刻在她脑海中的?
明明当时她感受不到任何问题,可偏偏就是这一幕几日来一直反复回忆起,连遗忘魔法都无法将之除去,折磨着她的神经。
“你对我用了什么魔法吗?”
艾尔卡自认比谁都要清楚,她身上并不存在任何精神影响类魔法作用的痕迹。
她相信若是过去的自己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可如今,她必须要接受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
【没错,我肯定是中了魔法。】
她有些神经兮兮地想着。
连日的失眠以及无法解决的焦虑,让她精神趋于崩溃。
这都是芙洛的改变加上那特殊的治愈效果带来的连锁反应。
精灵是魔法领域中天生的王者,而艾尔卡拥有的天赋则是简单的“魔法”二字,可以说,她自出生时起就位于魔法这一概念的至高点。
纯粹的强大,就是她活跃的时代人们对她的认知。
而长生种因其悠长的寿命,普遍不成熟且对短生种有着傲慢与歧视,又对短生种丰富的感情有着兴趣。
这位活了上千年的精灵,因其天赋,将这一特点发挥到了极致。
只是她的幼稚表现为单纯的“争强好胜”,在她看来,不能在魔法领域与自己比肩的人都不值一提,甚至不算是人,导致她拥有远超其他族人的傲慢,成功将对人类感情的兴趣转化成了将之视作可供娱乐的手段。
没人能让她沉下心来理解那些感情,所以她长久以来,最多是根据自己的阅历模仿那些交际花,玩弄觊觎她容貌之人,甚至形成了习惯。
而现在,她成功尝到了后果。
原本在她掌握中的人,忽然在魔法领域有了那般亮眼的表现,而且还会拒绝她的装模作样。
行动准则和认知信条同时受到了最为直接的挑衅和破坏,一开始这让艾尔卡感到兴奋与期待。
这可是难得的新鲜乐趣,不比弗洛斯那家伙有意思?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问题。
【芙洛你不会已经发现是我在表演欺骗你吧,你会讨厌我么?】
如果芙洛发现真相,最恨的人就是她,那日在书房里对茉莉雅儿说的话一语成谶。
活了千年没有遇见能让自己有兴致的人,艾尔卡的内心毫无疑问是孤独的。而现在好不容易发现芙洛符合她交友的标准,却随时可能会面临无法弥合的对立与冷漠。
在芙洛能力的小小催化下,她第一回感到了担忧和恐惧。
更为糟糕的是,因为感情和心性的不成熟,没有明确地认知到这点,让她成功陷入了焦虑躁狂的状态。
艾尔卡双手抱紧了脑袋,希望借此让自己冷静些,可这毫无作用,而茉莉雅儿的声音则适时地再度响起。
“艾尔卡,你想睡个好觉吗?”
“你知道我失眠?”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通讯器那边传来一声轻笑。
“你几天没出门,还没胃口,能睡好觉就怪了。放心吧,芙洛刚才还问你去向呢,去找她吧。我们的大法师若不能保持良好状态出席晚会,我会很头疼的。”
“你要敢把我现在的模样说出去,我会撕烂你的嘴。”
“不要恩将仇报嘛,真是的,你现在这样子她受不了的,我就说到这啦,希望你能睡个好觉。”
艾尔卡忍住用魔法爆破通讯器的冲动,因为房门很快便被敲响了。
“谁?”
她皱起眉,没有去用魔法探查外面的究竟,而是下意识地想。
【是芙洛吗?】
门外声音直接打破了她的幻想。
“是我,琳可,艾尔卡小姐。”
“有什么事快说。”
一听是她,艾尔卡顿时不耐烦起来。
那幅不时出现的画面中也有这位女仆的身影。
【如果计划顺利,那天芙洛安慰心疼的人应该是我,可是被你…】
这念头刚产生,艾尔卡就烦躁地晃晃脑袋,她不至于有这种想法才是。
没错,她对芙洛的态度,只是一种不甘心落败的心情而非真正的喜爱,她必须明确这一点。
活了那么久,能因为区区一个短生种就如此狼狈吗?
作为精灵的骄傲在对琳可的酸意作用下复苏,艾尔卡忽然发现,她冷静了许多,也有了几分倦意。
“芙洛小姐休息了。”
“嗯?”
什么意思?
屋外脚步声远去,艾尔卡一愣,又想起茉莉雅儿说的话,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模样。
她抿了抿嘴,走到房门前,有些犹豫地把手搭在把手上。
【她说芙洛想我?要是看到我这样,会是什么反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