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年以及…好宝宝是谢绝入内的哦?嗯,我们这里其实不太适合女孩子来…”

“但姑且还是说一下好了,福克纳俱乐部,是一家正规的,有公安部许可的射击俱乐部——啊,虽然看起来又破又小就是了…总之,欢迎光临。”

走进门框上面挂有“福克纳射击俱乐部”褪色牌匾的空房里,左右转动脑袋打量,身旁伫立着两台红蓝配色的智能售货机,里面的饮料和零食都塞得满满当当的,看起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被人光顾了。

面前的则是深色橡木的柜台,一位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子,正穿着休闲的白T恤守在台后,看见我走了进来,便抬起头说道:

“虽然这样胡乱贬低自家的店有一种‘胳膊肘往外拐’的感觉…但是,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我们俱乐部里面,最近在闹鬼哦?”

“会突然的断电,射击的靶场变得黑漆漆的一片,然后固定在链条上的枪械‘砰砰’的自行开火,像是鬼火一样炸出蓝色的光芒,还会伴随以‘桀桀桀’的恐怖笑声…”

“啊啊,所以说小妹妹你呀,如果是出于好奇,想摸一摸枪械什么的,那还是算了吧…看你这样子,是个乖乖的好宝宝吧?”

“实在对这些感兴趣,可以参加学校里的射击社团…至于我们这里,一定会给你留下阴影的。”

白体恤的女孩随即挥了挥手,对我下了逐客令。

闹鬼…?

唔…

会和梦兽有关吗?

嗯,我以前还没有成为沉眠少女的时候,跟在母亲的身边,也有见过她处理一些超自然的灵异事件——大部分的源头都是一些因为各种缘由而产生的野生梦兽呢。

对于梦兽这种奇异的生物,除非它们自己选择暴露,否则没有梦力的普通人是完全无法感知到它们的存在,因而很容易就会把一些由梦兽惹出的祸端定义为“超自然现象”“灵异事件”呢。

原来如此…

稍微思考了一会儿,想明白了母亲这是在锻炼我处理梦兽的能力,我不禁有些庆幸——幸好不是叫我去偷东西,干坏事什么的…

那样我可是会很纠结的,心脏会痛,一定会干不好的。

“我,我知道了…那参观一下,可以吗?只是参观一下下而已。”

默默地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认真了起来。

丽日,可要打起精神呢,这是有关梦兽的危险事情。

“也行吧——可没有拒绝潜在客户的道理。我提醒过你了,反正被吓到了,可不要赖人哦。”

“嗯…”

走上前做了一些最基础的信息登记,然后拿了一张小卡片,在女孩的指示下来到了柜台旁的窄铁门之前。

“从这里下去…嗯,先下后上,先出后进——不好意思,小妹妹你先往一边稍一稍。”

铁门很窄,一次只能容纳一个人进出,门后则是一小段厚布铺垫的旋转楼梯,正当我准备下去的时候,沉闷的脚步声随之传来——有人上来了。

“阿姐,几点了啊……哈——困…”

一个眼袋深深的黑眼圈少年,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走了上来,兴许是太困了,都没有注意到我呢,只是一味地和他的“阿姐”说话。

“真是的…又玩游戏玩了好久对不对?唉…”

“请问呀,俱乐部的老板在吗?”

或许不用藏着掖着了,基本的情况差不多了解了,那就直接去询问“委托人”先生好了。

“啊,爸爸吗?他一直守在靶场那里,先说好,由爸爸亲自指导射击可是很贵的。”

“好哦。谢谢啦…”

于是进到了铁门之后,走过一小段厚重的旋转楼梯,眼前随之豁然开朗:暖色调的灯光挥洒而下,偌大的地下场馆里,占据中央位置的是射击用的靶场,外边站人的地方用着墨绿色的玻璃间隔,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射击单间。

四周的墙壁上则是布满各种介绍枪械类型的海报与一目了然的价格表。

哦哦,看起来好帅!

但很可惜,我这次可不是过来玩的…

“小妹妹,啊,不介意的话,就由我带着你随便看一看好了…反正现在没什么人——”

刚才的那个女孩结束了和她弟弟的闲聊,同样下了楼,拍了拍我的肩膀,“嘛,刚才的话有把你吓到吗?但放宽心,今天看起来还挺正常的。”

“呃呃,请不要说这种像是flag一样的话?”

有不好的预感…

这里有梦力残留的痕迹。

“哈哈…最近因为这个闹鬼的事情,客人流失了好多,不过说实话,我平时都在上面接待人,闹鬼什么的其实都是听别人说的,至于自己,那还真是没有见过…”

“除了那些吓得脸色苍白,裤子湿答答的飞也似地跑出来的客人们,我可确确实实看见他们丢人的样子了——很滑稽呢,笑死我了。”

符合我预料的,她是个随性而又豪爽的女孩子呢…

她搂着我的肩膀,一边说着,一边领我到了靶场的一个隔间内,指着固定好的手枪介绍道:

“嗯,9mm的格洛克G19,不准摸哦,只是带你看一看…想要体验射击的话,可是要花钱买子,每一枚子弹的价格是…”

“那,那个?”

出声打断了女孩的介绍,有些害怕地捏起食指,指向了靶场里的人形靶子。

“怎么了?”

“靶子……刚才是不是动了一下?”

脑袋处以红色着重标记的人形靶子,突然抽搐了一下。

唔,我是不可能看错的…

梦兽,可能察觉到我身上的梦力波动了,想要先下手为强,在展开类似于“梦域”一样的东西。

所谓梦域,也就是海水之于鱼儿,陆地之于人类一样的东西,梦兽只有在梦域里才可以显出身形,动用力量。

其实本质上也就是小型的梦境呢。

啊,现在敌在暗,我在明,有点难办呢。

“移动靶子…?应该没有这种功能吧…我们这里是老破小,不过加钱的话,倒是可以给客人搞一个——”

啪嗒——

女孩的话语才落,方才还给人无比温暖的灯光便像是被扯断了电源,一瞬间全都熄灭了,沉沉的黑暗转而笼罩了偌大的场地。

“咦,跳,跳闸了?”

“啊…其实是闹鬼了哦。”

有所感应地转过头,一手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自下而上照亮自己,另一只手则是捏做爪子放在身前,合拢起而又舒展开。

眯起眼眸,对着女孩笑了笑,我再次强调说:

“毫无疑问,是闹鬼了呢——有脏东西。看前面。”

那在我们身前,由着深绿色玻璃隔出单间的射击靶场,原本应当是死物的,供人射击练习用的黑白人形靶子,这时候突然便有了生命,四周发着淡淡的荧光,以一个缓慢的速度向我们“走”来。

靶子的支架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呀吱呀”声音。

“…小妹妹,你好冷静呀,这种时候竟然还笑得出来,竟然还可以空出时间打趣我呢。心理素质真不错,所以我特别允许你摸枪了…”

女孩神色如常,平静若水,只是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手便坚定握上了面前的格洛克手枪:

“一切的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小妹妹,把桌子上的弹夹拿给我——让我们把这种杂碎给干烂!”

“唔,才不要…好可怕,人家要跑了哦。”

“欸?别这样,你,你刚才不是还很冷静的吗…!?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是素未相识的你我二人,合作共同击退鬼怪呀…!?”

砰——

女孩一边向我喊着,一边扣动扳机,枪管炸裂出火色的光芒,金色的子弹轰然飞出,击打在最前面的一个自行移动的人形靶子上。

“血…?喂喂喂,这……?”

人形靶子应声倒下,然而应当是死物的它,悄然声息倒下的它,此刻却像是真正的人类一样,发出了可怖的凄惨叫声,同时炸出了一阵血雾,飞溅而出的碎片啪嗒啪嗒掉落在地,仿若新鲜的肉块一样,仍在不停地抽搐着——“呀,超可怕的…人家真的要逃了!”

“喂,你,小妹妹你…明明一点都不害怕的吧?”

“怎么会,人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jk,遇上这样的超自然事件,当然要吓死了…吓的都要失禁,然后漏出害羞的液体了呀?”

“…可,可是你明明一直在笑?”——在笑呢。

为什么呢…?

只是不知不觉中就开心的不得了,忍不住地,控制不住地笑了出来。

心儿怦然跳动着,怦然跳动着,连血液都要被点燃的感觉,渗入我的四肢百骸。

“唔嘻嘻嘻嘻嘿嘿嘿,大概是因为,是因为有不自量力的小东西,把我惹生气了吧——我要把它揪出来,然后让它生不如死哦。”

在我的眼里,人形的靶子一个接着一个的,脑袋的位置全被贴上了母亲的照片。

方才被女孩以手枪射穿打烂的靶子,飞溅而出的一块碎片就掉落在我的不远处。

母亲的照片理所当然地被打得稀巴烂。

漂亮的脸蛋上沾满了恶心的血液。

丰腴的身体被从中间贯穿而七零八落。

却还不止,还不止。

它模仿着我记忆里,母亲温柔至极的音色,发出凄厉的死亡惨叫,丢人的恶心笑声,毫无保留地嘲弄我——“…摩啡。”

幽黑色的猫咪身体里闪出光耀,一瞬之间化作妩媚的面具,来到了我的手里,除了掩盖容貌与气息以外,还可以提高我体内梦力的运转与恢复效率,提高身体素质…

以面具掩住脸蛋,回忆着希尔芙——啊,就是之前那个用热武器的沉眠少女——手中可怖狙击步枪的模样,用梦力一等一复刻了一把,勉强抱在了怀里。

“小,小妹妹?”

女孩的声音变得惊恐起来,像是见到了比那血液靶子还要可怕一万倍的东西,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

只是颤颤巍巍地,一句完整的话不能说出。

“咕嘻嘻嘻嘻嘻,人家可只是普通的jk欸?真不想做这样粗鲁的事情,这样没有女孩子气的事情…但是没办法了呢。”

拍了拍女孩的脑袋,透过面具传出来的声音慵懒而又成熟:

“乖,乖…先睡一会儿哦。”

“……”

令女孩陷入沉睡,随后将要把人给压垮的狙击步枪拿起,三角的支架放在前面的台上,肩膀抵住枪托,稳稳地固定好枪支。

然后俯下身子,手指扣住扳机,不做多余的瞄准,只是猫咪面具下的笑容愈发浓厚,深邃而不见底的枪孔对准着那群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的“母亲”靶子:

“把你引以为傲的‘梦域’,给炸烂——畜牲,去死。”

轰隆——

桃粉色的长发随风压烂漫飞舞。

代号为“雾樱花”的沉眠少女,自此开始了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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