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烈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厅堂的地板上投下明晃晃的光斑，空气中浮动的微尘都清晰可见。

沉睡中的张溯感觉有人在轻轻推他的肩膀，同时一个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溯儿？溯儿？醒醒……”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一瞬才逐渐聚焦，看清了站在床边的两人——三叔张天宝和五长老张鸿均。

他们正俯身看着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三叔，五长老？”张溯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用手臂支撑着，从床上坐起身。

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连外衣都没脱，就在厅堂的床上睡到了现在。

“溯儿，你没事吧？”张天宝皱着眉，语气急切，“这都未时三刻了，你怎么还睡在厅堂而不是自己的房间？可是身体有哪里不适？”

他昨日虽未亲眼见到张溯施展神通后的虚弱，但也听张鸿均提及消耗极大，此刻见他一觉睡到午后，还是在厅堂，不由得往坏处想去。

张溯揉了揉还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摇了摇头：“劳三叔和五长老挂心，我没事。只是昨日……太累了，回来便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下，没想到一觉睡到现在。睡一觉已然好多了。”

他转移了话题，问道，“三叔和五长老今日一同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张鸿均接口道：“主要是担心你。毕竟昨日才经历了那般……惊心动魄之事，怕你心绪难平，或身体留有隐患。”

说着的同时，他还仔细打量着张溯的脸色、用神识感知他的身体。

张溯心中微暖，正想再次表示自己无碍，腹部却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响亮的“咕噜”声。

声音在寂静的午后格外清晰。

张溯：“……”

张天宝和张鸿均均是一愣，随即脸上都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张溯难得地感到一丝尴尬。

他这才想起，自己前后差不多两天未曾进食，加上昨日强行施展神通，体力与灵力消耗巨大，此刻放松下来，身体的饥饿感便如潮水般涌来，即便是修仙者的体质也顶不住了。

“哈哈，看来是真饿了。”张天宝爽朗一笑，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鸿均长老，快让人给溯儿准备些吃食。”

张鸿均也忍俊不禁，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吩咐。”

他转头对张溯道，“你也赶紧起身洗漱一下，饭菜很快便来。”

……

不多时，张溯已洗漱完毕，坐在了餐桌前。

桌上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十几道香气四溢的菜肴：灵米蒸制的玉髓饭、以低阶妖兽肉快炒的青椒火犀肉、汤色乳白灵气盎然的茯苓炖灵鸡、清鲜爽口的碧玉灵笋片，还有几碟精致的灵果点心。

张溯也不客气，道了声“真想呢”，便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他吃得很快，却并不显粗鲁，显然是饿极了。

“三叔，五长老，你们也一起吃些？”张溯抽空抬头邀请道。

张天宝笑着摆手：“我与你五长老自十几岁练成辟谷后，便很少再用这些低阶灵食了，平日靠吐纳灵气足矣。”

张鸿均也抚须道：“不过看你吃得如此香甜，倒让我等也忆起年少时的食欲了。”

说着，他竟真的拿起一副碗筷，象征性地夹了一筷灵笋。

张天宝见状，也哈哈一笑，吩咐人上了一壶灵酒，给自己和张鸿均各斟了一杯。

张溯见那酒液呈琥珀色，灵气氤氲，不由好奇：“三叔，这酒给我也来一杯呗。”

他话未说完，张鸿均便板起脸打断：“溯儿，你还在长身体，不可沾染此物。至少也需等到十五岁之后，根基稳固，方可浅尝辄止。”

张天宝也放下酒杯，神色难得地严肃起来：“溯儿，你五长老说得对。不止是酒，这‘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年纪尚小，心性未定，气血旺盛，过早接触，极易沉溺其中，乱了道心，伤了先天本源！

家族过往并非没有先例，多少天赋卓绝的青年才俊，便是栽在这酒色二字上，最终泯然众人，甚至修为倒退，道途尽毁！你需谨记！”

张溯被两人这突如其来的、语重心长的“青春期教育”搞得一愣，随即有些无奈地点头：“……是，溯儿知道了。不沾便是。”

……

待张溯风卷残云般将一桌饭菜扫荡大半，满足地放下筷子后，张鸿均又亲手泡了一壶清雅的云雾灵茶，为三人各斟上一杯，用以解腻。

茶香袅袅中，气氛温和惬意。

但这这是暂时的，很快就不惬意了——

饮完一杯清茶，张鸿均放下茶杯，与张天宝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吸了一口气，神色再次变得郑重起来。

“溯儿，”他开口道，“其实今日我与你三叔前来，除了担心你，还带着大长老的吩咐。”

张溯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面色平静地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抬眼看向二人，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噢，大长老有何吩咐？”

张鸿均看向张天宝，示意由他来说。

张天宝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张溯，沉声道：“溯儿，接下来的话，你可能听了会不舒服，但这是长老团，尤其是大长老，在巨大压力下做出的艰难决定。”

他停顿了一下，组织好语言：“昨日张厉长……那厮在执法堂上的那番言论，虽然偏激，但确实代表了大部分长老和家族高层们的担忧。

他们害怕你的重瞳未来会觊觎他们后辈的优质根骨、他们集合起来声音很大，强烈要求将你放逐出张家，至少要远到无法轻易回来的地方。”

“大长老他……虽极力为你周旋，甚至为此求见了闭关中的‘老祖们’。”

说到这，张天宝的声音带着十分恭敬。

“但老祖们对此事……不置可否，并未明确表态，只让大长老自行决断，前提是无愧于家族。”

“因此……”张天宝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歉意，“纵然大长老对你万分看重，也无法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长老团的意志。最终决定暂时让你离开家族，去往别处修行——这点，长老也已为你物色了一个‘好去处’。”

“待你成年之后，心性稳固，再视情况…决定是否让你回归家族。”

“溯儿……望你能……谅解家族的难处。”

话音落下，房间内陷入了一片长久的沉默。

张鸿均和张天宝都屏息凝神，密切关注着张溯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等待着他的反应。

良久之后。

张溯缓缓抬起头，脸上依旧是一片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静，甚至看不到丝毫的愤怒、委屈或失落。

他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

“明白了。我会服从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