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高座之上，大长老轻咳两声，苍老却依旧沉稳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咳、咳。今日对柳如烟、柳明辉之审判，结果已定，到此结束。张溯，你可以先回去了。”

随后，他转头看向神色各异的众长老，“诸位长老，还需留下来，与老夫商讨后续事宜。”

众长老闻言，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人应声，空气中弥漫着他们的尴尬与揣测。

今日之事，转折太大，全程太过惊人，他们需要时间消化、以及思考如何收尾。

就在这时，张厉长老似乎不甘心就此落幕，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大长老！那张溯呢？他身为柳如烟之子，也是主谋之一、难道就如此轻纵了？”

大长老眼皮都未抬一下，淡淡道：“张溯之处置，老夫自有安排。过几日，自会向诸位宣布。各位，稍安勿躁。”

“可是……”张厉还想据理力争。

“嗯？”大长老终于抬眼，目光如剑，瞬间刺向张厉。

仅仅一个眼神，张厉后面所有的话都被硬生生堵了回去，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剩下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半个字，只能悻悻地低下头，袖中的拳头死死攥紧。

大长老不再看他，转而望向一直静立堂中的张溯，语气缓和了些许：“张溯，你也回去等消息吧。这几日好生休息，莫要有太大心理负担。”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放心，老夫会令守卫特别留意你院落四周，绝不会让闲杂人等打扰你的清静。”

这话既是保护，也是隔离、让他无法与外人接触。

张溯心领神会，面上不动声色，恭敬地躬身行礼：“是，溯明白。多谢大长老体恤。”

说完，他不再停留，挺直脊梁，转身，步伐稳定地朝着大殿门口走去。

自始至终，没有再看那些神色复杂的长老们一眼。

一直静立在执法堂角落阴影中，全程如同磐石般未曾发出一言的五长老张鸿均，此刻也默不作声地移动脚步，无声地跟在了张溯身后。

一众长老就这样看着这一少一老两道背影，一前一后，踏出执法堂高大的门槛，融入外界的日光之中，各自眼神闪烁，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

走出执法堂一段距离，远离了那令人压抑的玄黑殿宇，一直沉默的张鸿均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现在感觉如何？”

他侧头看了看身旁身形依旧挺拔，但眉眼间难掩疲惫的少年，“若心里难受，想哭的话……便再坚持一段路，很快就到家了。”

张溯目视前方，语气平静无波：“谢五长老关心，还好。我不是小孩子了，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张鸿均闻言，却是轻轻叹了口气：“莫要逞强。别忘了，你才十一岁，终究还是个孩子。纵使天赋异禀，心性早熟，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承认自己想哭，并非什么丢脸的事。”

张溯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心中恍然。

是啊，他方才确实又忘了，这具身躯还仅仅是个十一岁的少年，而非穿越前那个历经社会打磨的二十多岁的灵魂。

穿越者的思维惯性，以及对自身实力的追求，常常让他忽略了这个客观年龄。

他没有再回答，只是沉默地走着。

返程的路异常安静，青石铺就的道路两旁，不见平日来往的族人，甚至连巡逻的护卫都未见踪影。

显然，大长老的命令已被迅速执行，所有可能围观的、议论的人群都被提前清场，这份看似体贴的安排背后，是对他此刻处境的微妙考量与保护。

一路无话。张鸿均将张溯送至他清幽的小院门外。

“便送到这里吧。”张鸿均停下脚步，看着张溯，素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缓和，“今日之事，你已做得足够好，远超常人想象。回去后，好生休养，莫要多想。家族的未来，或许……真要看你的了。”

最后一句，他说得意味深长。

张溯再次恭敬行礼：“溯儿谨记五长老教诲，多谢长老相送。”

张鸿均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院落拐角。

……

推开熟悉的房门，反手关上。

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与可能存在的窥探，张溯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彻底松开。

他踢掉脚上的鞋子，甚至来不及走到里间卧室，就这么直挺挺地、近乎脱力地向前一倒，整个人重重摔进外间厅堂那张不算柔软的床榻之上。

几乎是在身体接触到床铺的两秒后，一阵深沉至极、无法抗拒的睡意便如同漆黑的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

他甚至连调整一个舒适姿势的力气都没有，便已沉沉睡去，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

强行施展重瞳神通“溯本追源”，强行撕裂空间，连接那早已封闭的远古秘境，其中涉及的法则之力与神魂消耗，对他当前这具十一岁的躯体和尚未完全成长的神魂而言，负担巨大到难以想象。

之前在执法堂，他全凭一股意志和对救下母亲的执念强撑，此刻回到绝对安全的环境，身体本能地进入了最深层的休眠进行自我修复。

而就在他陷入沉睡，身体机能降至最低点时，他胸口膻中穴的位置，忽然亮起了一点柔和而纯粹的金光。

那金光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感与古老韵味，如是一颗微缩的太阳，又似一枚蕴含无尽生机的神圣符文，在他衣料之下若隐若现。

——这正是他之前完成‘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任务后获得的奖励。

在“至尊骨碎片”与“炎源圣体碎片”中，他选择了前者，并植入体内的那一块至尊骨碎片！

此刻，在这具身体最为虚弱的时刻，它被动的神通开始真正显现。

一股温润如水、却又磅礴如海的生机之力，自那金光弥漫而出，无声无息地浸润着他近乎干涸的经脉、疲惫不堪的脏腑，乃至那消耗过度的神魂本源。

它并非狂暴地注入能量，而是如同春雨润物，温和而持续地滋养着一切，缓慢地回复着他的体力与精神。

这至尊骨碎片，最大的效果之一，便是大幅提升宿主的生命本源与灵魂强度，并拥有近乎逆天的被动恢复能力！

也多亏了它提前植入体内，暗中支撑，张溯才能以十一岁之躯，强行驱动“溯本追源”这等涉及‘时空间法则’的逆天神通。

否则，那神通反噬的代价，就绝不仅仅是累到昏睡如此简单，恐怕在通道打开的瞬间，就足以抽干他所有的生命力，当场道消身殒，神仙难救。

金色的微光在他胸口平稳地闪烁着，如同守护着他的心脏，与那悠长的呼吸渐渐同步，让他安详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