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水和远处食堂飘来的淡淡饭菜香气,混合一种独属于末日之下、名为活着的复杂味道。
教学楼后方的僻静空地上,林立缓缓睁开双眼。
刚刚在精神与肉体的双重炼狱中游走过的眼眸,此刻深邃得如潭古井,倒映天边绚烂的晚霞。
他长长地、几乎是呻吟般吐出一口浊气,带着一股奇异的焦糊味,仿佛连肺腑都被那场恐怖的自我焚烧给燎过一遍。
掌心静静燃烧的暗金色火焰,随着心念,拥有生命般温顺、缓缓没入皮肤之下消失。
足以焚山煮海的狂暴力量,重新收束体内,化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凝练、更加霸道的暖流,在那被反复摧毁又重塑的经脉中沉稳流淌。
剧痛的余韵还残留在身体上,像无数细小的电弧在肌肉深处跳跃,但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与通透感,却将这般不适感彻底淹没。
林立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变成一座刚刚经过千锤百炼的熔炉,坚韧、炽热,充满爆炸性。
打开系统面板,想要确认自己这场自残式修炼的成果。
湛蓝色的屏幕在眼前展开,一连串暴涨的数字让他嘴角的笑意几乎压不住。
【焚天烬墟功 R(可逐步修炼升级至SSR)】
【限制精力值80以上】
【技能(远 / 近战功法),+力20 / 体10 / 防10 / 速10 / 精15】
【效果① 主动使用。消耗精力并进行颂词,向前方造成远程冲击,伤害与距离随颂词长短而定,最多10秒,伤害最高额外提升30%】
【颂词期间移动速度下降80%,被强制位移时取消颂词,返还10%精力消耗】
【获得5%火焰抗性,一定程度上免疫寒冷气温】
【其余效果将在功法境界提升后解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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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立
品级:UR
等级20 / 武徒十重(已达等级上限,请转等)
力110 体73 防66 速120 精141
正向技能:轻量化、孤狼、囤囤鼠、武器大师、生理异常、血怒、易泪体质、肾上激素
负面影响:无
称号:狼犬威涉者(等其余十一项)
背包容量:黑色大型垃圾袋 46L(1%)
已装备:追猎者的绝对威压 SR / 来自最中央的劫难 SSR / 草本系列全套饰品 R / 最高指挥权限 SSR
功法:《猎犬迷踪》 / 《修罗煞》一重境 / 《焚天烬墟功》一重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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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
林立忍不住低声喝彩,相当开心。
哪怕现在身上没有穿戴任何套装防具,仅仅依靠功法和饰品的加成,他的力量、速度、精力轻而易举的破百还有余。
体力与防御虽然相对较低,但也达到一个相当可观的数值,至少在面对常规攻击,很难被轻易杀死。
三门功法,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体系,此刻在他体内完美地共存:
《猎犬迷踪》的灵动;
《修罗煞》的诡谲;
《焚天烬墟功》的霸道,让他拥有前所未有的战术灵活性。
太阳完全沉入地平线,天边的火烧云也渐渐褪去颜色,只留下一片深邃的靛蓝。
林立挣扎想要站起身,却发现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酸软无力,仿佛所有的能量都在刚才那场残酷的修炼中被榨干。
苦笑一声,只能将那柄造型诡异的SSR镰刀拄在地上,当成一根临时拐杖,一步一挪移动到墙边的阴凉处,靠着墙壁坐下,大口喘着气。
他决定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至少要等到能不用镰刀当拐杖走路,再去餐厅吃饭。
否则让大家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拂他被汗水和血水浸透的头发,带来片刻的舒爽。
林立闭上眼,享受这难得的宁静,感受体内那崭新而强大的力量在缓缓恢复、流淌。
就在他快要沉沉睡去时,一阵极其轻微、带着犹豫的脚步声,打破这份宁静。
一个人影靠近,停在不远处,没有再上前。
缓缓抬起眼皮,循声望去,在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熟悉而纤细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是邱于臻。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小叠像是刚刚整理好的资料,那叠纸被她捏得有些发皱,显露出她内心的不安。
她就那样站在几步开外,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双总是温柔如水的眼眸里,此刻盛满复杂的情绪——关切,担忧,但更多是一种难以掩饰的畏惧。
林立知道,她刚才肯定躲在某个角落,看到自己修炼时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刚才林立盘腿修炼的全过程,应该躲在不远处的转角后面。
邱于臻不知道林立究竟修炼什么功法,只看到他盘坐的身影剧烈颤抖,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情,仿佛正在承受着某种非人的折磨。
而现在,明明隔着一小段距离,她居然能清晰闻到林立身上飘来的、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那味道,让她心头猛地一紧,仿佛能亲身感受到那份被烈火灼烧的痛楚。
“怎么?怕我走火入魔,把你当点心吃?”
林立扯了嘴角,用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来缓和气氛。
邱于臻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肩膀一缩,怀里的资料险些掉在地上。
连忙摇了摇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欲言又止看着他。
林立能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一切:
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焦味,还有刚才修炼时那不似人声的嘶吼,恐怕已经把这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吓坏了。
“放心,死不了。”
林立不在乎笑了笑,声音依旧沙哑,“不会有事的,顶多就是……有点生活倦怠而已。”
他本意是想开个玩笑,调侃自己刚才被功法「烧」得不轻,有点「燃尽」的感觉。
然而,这半开玩笑的话,在邱于臻的耳中,却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令人心碎的含义。
生活倦怠……
邱于臻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掩盖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湿意。
“你……在逞强。”
她知道林立是在逞强。
昨天的直播,因为骇人听闻的远征队招募规则,林立已经从一个被全校崇拜的救世主,变成一个被所有人敬而远之、甚至暗中畏惧的暴君。
今天的巡视邱于臻看在眼里,林立一个人走在校园里,周围的人群像摩西分海自动让开一条路,没有任何人敢与他对视,没有任何人敢主动上前搭话。
几乎被全世界孤立的寂寥,估计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深深伤透林立的内心。
那些曾经会热情地冲上来高呼「林立牛皮」的学生,现在看到他,像躲避瘟疫一样匆匆低下头,绕道而行。
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核心成员,如今看他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疏离和不解。
整个安全区仿佛在一夜之间,为他筑起一道无形、冰冷的高墙。
他被孤立在权力的顶峰。
他一定……很难过吧。
明明是为了所有人,为了逼迫大家在安逸中保持警醒,才不惜扮演恶人,不惜将自己推向全世界的对立面……
可到头来,没有人能理解他。
包含她自己。
现在的林立说是生活倦怠,或许并不仅仅是修炼的疲惫,更是指这份不被理解、压抑在心底深处的……孤独与心累。
想到这里,邱于臻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快要喘不过气。
她想起林立在直播最后,那句看似滥用权力、实则充满决绝的宣言——他要北上,去接他的家人。
明天……就是明天了。
他就要带着那支用如此残酷的方式筛选出来的远征队,踏上前途未卜的旅途。
到时的他……又会面临怎样的危险?又会把自己逼到何种绝境?
一路上的他……又会遇到多少危险?
画面在脑海中闪过,邱于臻再也忍不住,眼眶一红,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随时都有可能滑落。
“不是,不至于吧?”
看到邱于臻泫然欲泣的模样,林立无奈摇头,他最不擅长应付女孩子的眼泪。
他确实是在逞强……但他怎么可能把逞强二字说出口?
可让一个女孩哭……自己可比犯罪还严重。
挣扎想起身,发现身体依旧酸软无力,无奈放弃,换上一副尽可能轻松的语气。
“想开点,别这么愁眉苦脸的。”
他打趣道,“你忘了你自己是什么人设了?你可是那种温柔体贴、心思细腻,能成为任何人的妈妈的女人啊。干嘛脸上要充满这种快碎掉的样子?”
“我、我才不是……”
林立这突如其来的、有些不正经的打趣,让邱于臻瞬间愣住。
那句「能成为任何人的妈妈的女人」,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瞬间打乱她悲伤的情绪,激起一圈圈羞赧的涟漪。
她的脸颊唰一下就红了,连耳根都染上一层好看的粉色。
“什、什么叫做……成为妈妈的女人……”
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嘟囔着,完全忘了刚才的悲伤,只剩下满心的羞涩与慌乱。
看着这副模样,林立终于松了口气,靠回墙上,疲惫闭上眼睛。
至少,暂时让她忘记那些沉重的事情。
邱于臻站在原地,抱着那叠早已被遗忘的资料,偷偷抬起眼,飞快瞥了眼眼前正闭目养神的男人,又迅速低下头,脸上的红晕在暮色中愈发深沉。
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也带来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汗水与奇异焦香的气息。
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混杂远处隐约传来的人语。
夕阳的光线柔和他脸部硬朗的线条,那份平日里隐藏在漫不经心之下的疲惫与沧桑,此刻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面前。
青涩的轮廓,本是充满活力的年纪,却承载不该属于他的沉重。
目光缓缓下移,落在领口下若隐若现的右肩,那里因内陆战狼咬出的伤口虽然愈合,疤痕却是狰狞的清晰可见,像一枚残酷的勋章无声诉说那场惊心动魄的死战。
那一刻,邱于臻的心跳漏了一拍。
一股极其突然、又无比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
她想靠近他,想伸手去抚平他紧锁的眉头,去触摸那道象征着痛苦与荣耀的伤疤,想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去分担他身上足以压垮一切的重担。
然而,脚尖刚刚抬起半寸,理智便如冷水瞬间浇灭那份冲动。
她是谁?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管理层成员,一个在林立光环下寻求庇护的幸存者。
她有什么资格,去触碰这位孤高君王的伤口?
最终,所有的情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将那份悸动死死地压在心底,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小声说道,“林立……你,好好休息。”
然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仓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场地上显得有些慌乱,暴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林立没有睁眼,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但微微颤动的睫毛,和嘴角勾起的一抹极淡、无奈的弧度,表明他将邱于臻所有的行为——从最初的畏惧,到后来的担忧,再到那份想要靠近却又最终退缩的挣扎——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总像温柔大姐姐一样照顾着所有人的女孩,在情感方面,似乎略显迟钝,也相当保守。
轻笑一声没有多想,任由疲惫感将自己拖入更深的休憩之中。
说得也巧,王毓曾经也是这样,小心翼翼的靠近、欲言又止的试探,甚至差点就被自己聊成货真价实的女朋友。
可惜,就在两人之间的好感度已经累积到九十多,只差临门一脚就能圆满的时候,那个来自别校的男朋友横空出世,上演一出标准的牛头人戏码。
后来,是确认关系后的第三个月,那个男朋友与同校的学妹搞暧昧,被王毓当场发现,两人因此分手。
那段时间,王毓整个人都崩溃了,他和陈佩佩几乎是二十四小时轮班,费尽心思才把王毓那颗碎一地的心,一片一片重新粘好。
现在想来还觉得有点好笑,那时候他们三个人最常做的事,就是一起组队打排位,在游戏的虚拟世界里,暂时忘掉现实中所有的烦恼。
至于现在……
唉,哪有那个美国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