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被宁霁禾重点关注的沈昭清,正面临着人生中最大的一场危机。
她发现,自己好像……被整个山谷的怪给包了。
“嗷呜——!”
一头吊睛白额的剑齿虎,本来正跟两个外门弟子斗得难分难解,突然,它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像是闻到了什么美味,眼睛瞬间就红了。它咆哮一声,竟直接放弃了眼前的对手,掉头就朝着沈昭清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两个弟子面面相觑,一脸懵逼。
“啥情况?它……它怎么跑了?”
“不知道啊,难道是……嫌我们太菜,不配当它的对手?”
另一边,三只浑身长满尖刺的豪猪妖,正把一个倒霉蛋弟子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突然,三只豪猪妖齐齐停下脚步,耸动着鼻子,然后像是接到了什么指令,整齐划一地转身,迈开四条小短腿,哼哧哼哧地朝着沈昭清的方向发起了冲锋。
那个被追的弟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劫后余生的大口喘着粗气
这样的情景,在万兽谷的各个角落不断上演。
无论是天上的飞禽,还是地上的走兽,无论是食草的,还是食肉的,在这一刻,仿佛都收到了某种神秘的感召。
它们放弃了原本的目标,无视了身边路过的其他弟子,一个个双眼通红,口水横流,汇聚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从四面八方,朝着同一个目标——沈昭清,发起了死亡冲锋。
场面一度十分壮观。
“什么情况?兽潮?青云宗大比这么刺激的吗?”
“不对啊,你看它们……好像……好像在追什么东西?”
“追谁啊?这么大排面?竟然可以引起兽潮?”
而被这“泼天富贵”砸中的沈昭清,此刻已经跑得快要断气了。
“救命!!搞什么啊!”
沈昭清边跑便喊:“我不是唐僧肉啊各位大哥!你们认错人了!!”
“那边那个!对!就是你!别特么追了!你一只食草的灵鹿追我干什么啊!我身上又没长草!!”
她身上的“道源之体”,在“清律心锁阵”的刺激下,对万物生灵致命的吸引力被彻底激发。对于这些灵智未开的妖兽而言,沈昭清就像是一枚行走的、十全大补的、能让它们原地飞升的人形仙丹。
那股发自血脉深处的渴望,战胜了一切。
它们不想杀她,它们只是想……吃了她。
这比想杀了她还可怕好嘛?!
沈昭清跑得披头散发,身上的杂役服被树枝刮得破破烂烂,脸上又是泥又是汗,形象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终于,前方无路可走了。
她被逼到了一处陡峭的悬崖边上,身后,是黑压压一片,眼冒绿光的妖兽大军。
为首的,正是那剑齿虎,以及三只豪猪妖,更后面,是数不清的各种妖兽,将她所有的退路都堵得死死的。
它们没有立刻扑上来,只是将她团团围住,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贪婪的口水从嘴角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沈昭清背靠着冰冷的崖壁,双腿抖得像是在打摆子。
完犊子了。
这下是真要落地成盒了。
她颤颤巍巍地举起手中的感应玉符,灵力在催动,可这破符似乎从刚开始就是不管用的。
“嗷呜~”那剑齿虎步步紧逼,沈昭清捏紧了自己乾坤袋里的法器,打算跳崖
“铮——!”
一道清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剑光,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
剑鸣如龙吟,响彻山谷。
那道剑光,快到了极致,也冷到了极致。它仿佛不是来自人间,而是来自九天之上,那片亘古不化的冰原。
剑光所过之处,空气凝结成霜,地面覆盖上了一层薄冰。
冲在最前面的妖兽,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悲鸣,庞大的身躯就在半空中僵住,然后“砰”的一声,碎裂成了无数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而致命的光芒。
一剑,霜寒十四州。
紧接着,一道青色的身影,踏着那漫天冰屑,飘然落下。
来人身着青云宗雪纹剑袍,身形修长而挺拔,她手持一柄通体如霜的长剑,剑眉入鬓,寒星般的杏眸里,没有丝毫情绪。
“勿怕。”她稳稳地落在沈昭清身前,将那瘦小的身影,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自己身后。
那柄名为“霜明”的本命飞剑,在她身前微微悬浮,剑身嗡鸣,散发出的凛冽寒气,竟硬生生将那狂暴的兽潮,逼退了数丈!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剑之下,安静了下来。
沈昭清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背影,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清冽的冷香。
是顾师姐……
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大比期间,除了参赛弟子,任何人不得擅入万兽谷,这是铁律。
她这是……违规了?
为了自己?
看到熟悉的身影,沈昭清眼眶通红,委屈像浪潮般翻涌而来,她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顾长安没有回头,她只是静静地站着,周身剑意流转,形成了一道任何妖兽都无法逾越的绝对领域。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微弱而紊乱的气息。
她也能感觉到,自己那颗因为《太上忘情剑诀》而日渐冰冷的道心,在靠近这股气息时,竟有了一丝暖意。
在剑冢外,她便是借着这股气息,勘破了瓶颈。
在宗门议会上,她也是为了护住这股气息的主人,才说出了“弃剑入魔”的惊天之言。
对顾长安而言,沈昭清不是什么师妹,也不是什么朋友。
她是……她剑道的一部分。
是她“剑下受护”的唯一之人。
所以,当她在高台的水镜中,看到沈昭清被万兽追杀,逼入绝境的那一刻,她义无反顾的踏入密林,疾驰而来。
宗规?
若宗规要伤她,那破了这宗规又如何。
“顾长安!”
在顾长安动手的瞬间,一个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被阵法放大了无数倍的声音,如同天威一般,响彻了整个万兽谷。
宁霁禾端坐于阵法前:“你为一己私欲,公然破坏宗门大比,该当何罪!”
顾长安握着剑的手,微微一紧。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层层林木,与高台之上,那道同样冰冷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天威煌煌,声若律令。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被顾长安一剑霜寒逼退的兽潮,暂时停下了龇牙咧嘴的冲锋,喉咙里发出不安的低吼,猩红的兽瞳在顾长安和那无形的声音来源之间游移。
顾长安没有回头,甚至连握剑的姿势都没有丝毫改变。
她只是将沈昭清护得更紧了些。
沈昭清缩在顾长安身后,感觉自己像个被引发了世界大战的红颜祸水。
虽然她既不红颜,也不是祸水,顶多算是个祸害。
好家伙。
这下梁子是真结大了。
顾师姐为了救她,公然违反大比铁律,这要是被执法堂那帮“规矩癌”晚期患者逮住,不得被拉去“雪律禁院”里抄一万遍《青云宗弟子行为规范》?
一想到那暗无天日的禁闭生涯,沈昭清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探出半个脑袋,看着顾长安那线条冷硬的侧脸,小声逼逼:“那个……顾师姐,要不你还是先走吧?我……我能行,我再捏碎玉符就行了,别为了我……”
顾长安没有回头,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声音不大,但那股子不容置喙的冷意,让沈昭清瞬间把剩下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行吧,您是大佬,您说了算。
沈昭清默默地把脑袋缩了回去。
高空之上,宁霁禾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压迫感。
“顾长安,我再问你一遍,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