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那桃粉樱唇频频翕合,香息连喘。
床上、地上满是凌乱不堪的雪白衣缕,
即便那女人已然被赶出窗外,姜辞心中依旧心悸。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方才那令人作呕的一幕,那女人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他的颈侧,身躯试图压制住他,那张涂着艳丽口脂的嘴,险些就把他……亲着了。他倒也不是娇贵,是那种强亲了嘴子,就寻死觅活的那类人…
姜辞轻轻转过头,看着那屏风。
这屏风薄,细细望去,还能瞧见些屏风的那江仙子的影子。
他倒也不是那般娇贵、被强亲了嘴子就要寻死觅活的那类人。修行之路,坎坷荆棘,他并非经受不起折辱。
只是……他不愿。
这份不愿,深植于骨髓,源于屏风之后,那个早已刻入他神魂的身影。
他轻轻转过头,目光穿透内室氤氲的温灼水雾,落在了那面精致的苏绣屏风上。
屏风薄如蝉翼,以灵丝织就,其上云雾缭绕,仙鹤翩跹。
此刻,殿内烛火通明,光线将屏风另一侧的情形,朦胧地投射过来。
一道清冷窈窕的影子,静默地立在那里,正好似那月下孤竹,雪中寒梅。

在那皇女殿下强行扑来,在他衣衫被撕裂的初始,他就已经留意到她的到来。
…江清月。
…与他青梅竹马,曾许下白首之约的江清月。
他的听觉与视觉,自幼便远超常人。
这些年来,即便江清月修为日渐精深,步履愈发轻盈,甚至刻意收敛气息,踮着脚尖儿走进,他也能从万千纷杂的声响中,精准地分辨出那独属于她的脚步。
因此早在许久之前,他就留意到她来。
床上狼藉,姜辞身上同样狼藉…
洁白贝齿轻咬下唇,姜辞一只手儿抓过一旁锦被,半掩了自己,双眼死死不愿从那屏风上的影子离开。
姜辞努力保持平静,但这话音说出口,难免还是委屈地颤了颤:
“方才那些...你都瞧见了吧。”
屏风上那影子好似也颤了颤,沉默半晌,才有一句话从帘后传来:
“瞧见了。”
姜辞对这回应早有了心里准备,但听到耳里,还是不由感到鼻子发酸。
“为何…为何你只是看着…?”
话音在寂静的内室里回荡,屏风后的影子纹丝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冰冷的玉雕。
漫长的沉默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两人心头,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连绵不绝。。
姜辞攥着锦被的纤美手指正微微发抖,他眼睑半垂,长睫在垂下,将那对好看的灿金眸子遮了大半。
过了许久,他才像是终于说服了自己一般,用一种近乎呓语的声调,轻声开口:
“倒…也是。” 姜辞抹去了挂在眼角的那滴泪,强颜欢笑:“这皇女殿下若在这出了事,咱宫日后…倒也有不小麻烦…是我…思虑不周了。”
屏风后,江清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已久在为她找借口,也在为他那濒临破碎的妄想,寻一个勉强能支撑下去的理由。
可这话…却说不得。
那女帝的仙眼,指不定正瞅着这。
那如影随形、冰冷刺骨的窥视感若有若无,仙眼正渐渐睁开。
江清月甚至能感觉到女帝那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正透过无尽虚空,冷冷地落在此处。
她…在那女帝面前说过的:
…
“自家丈夫水性杨花,本宫早就嫌他身子脏。这次回去,我便把逐了,定热热烈烈地迎太子下嫁。”
“噢,是么?如此这番,本帝倒是能考虑考虑你们的婚事。”
…
正此时,江清月不敢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不能流露出任何对姜辞超乎寻常的在意。
这沧月的女帝本就残暴,而欺君之罪,亦是死路一条。
她死死咬住牙关,将翻涌的血气和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强行压下。
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甚至带着一丝质疑:
“姜辞,” 仙子的话语透过屏风,好似冰冷雨点砸在姜辞心上,“若是今日我不来,你又要瞒着我,让外边多少女人爬上床来?”
此言好似淬毒冰锥,瞬间刺穿姜辞所有自我构建的心中壁垒。
“我怎么会?!”
她……她竟是这么想他的?
在她眼里,我就是如此不堪、如此水性杨花之人?
简直,荒谬!
他刚欲辩解,可下一刻回应而来的却是冰冷的“哼”声,只见那仙子的身影转了个身,往外走出,映射在屏风上的仙子影子越来越小
巨大的委屈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一时间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地盯着屏风上那道模糊又冷漠的影子。
她走了,就是这般走了。
甚至,不从屏风后走出,要瞧他一眼…
江清月不敢再停留哪怕一瞬。
她怕再多瞧一眼,多听一一句,自己便会按捺不住,会不顾一切地冲去将他搂入怀中。
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借助那点刺痛维持着最后的理智和冰冷的表象,踏着几声轻声脆响,出了清月殿。
衣袂翻飞,带起一阵微凉的风,吹动了屏风前散落的那几缕破碎衣缕。
寝殿内,
他维持着那个抬头的姿势,僵在原地。
直到那熟悉的、带着她身上冷香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殿外,远去不见,他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瘫软。
“呵……呵呵……”
低哑的笑声从他喉间溢出,几分悲,几分痛。
原来……在她心里,自己形象竟是这般。
这些年来他的坚守、付出,等待……在她看来,不过是一场随时可能背叛的笑话。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衣衫,看着满床满地的狼藉,看着那缕从屏风后飘来的、属于她的冰冷气息……
最后一丝妄想,终于彻底湮灭。
他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进尚且带着她方才离去时沾染的、那一丝微弱冷香的锦被中,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却再也没有眼泪流出。、
心若死灰,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