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吃起来什么味道。
穿过拐角,径直朝着尽头走去,里面已经有一个白大褂等着我们。
“就是这位?”
对方戴着猴子面具,看着我说道。
“嗯,所以我想让你帮我把她吞进肚子的银币取出来……用温和的办法。”
猴子面具点头。
“小朋友,你有感到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很好。就是有点饿。”
“没吃早餐?”
“没有。”
眼看着我俩开始聊起来,陆休用指节叩了叩桌子,“饭什么时候都可以吃,事情耽搁了就不会重来了。”
“嘁……”我不满他打断我们的对话。
“好吧,现在,请您张开嘴巴。啊——”
“啊——”
我张大自己的嘴巴,透过一旁的镜子,能看到那些锯齿般的牙齿分开,露出口腔粉色的黏膜,以及更深处的黑暗。
“嗯……没有异味,也没有蛀牙,牙口很不错。”
“你给她检查牙齿干什么?”陆休有些崩溃。
“抱歉抱歉……职业习惯了……”
医生讪讪一笑。
接下来的时间,我就无聊地张开嘴,让猴子医生不断捣鼓。
“唔……根据我的初步结论,寻常催吐肯定是没有用的,她的身体结构很奇怪,看似正常,但依旧具有超自然的特征,比如我用手电照她的口腔内部,但是在某个临界点的时候,所有的光都被黑暗吞噬,就好像空间被隔开,光线也自然的扭曲。”
“所以?”
“所以我怀疑应该有其他连通身体的结构。”
“哇,医生你好聪明!”
我连忙点头,指着肚子。
“我这里还有一个嘴巴。”
说着就要掀开,然后被陆休制止。
“不是每个人都想要看你那张嘴的。”
“欸——”
我撇撇嘴,不情不愿放下手。
“所以说,要取出银币,得从另一张嘴里取?”陆休揣测道。
猴医生点头,“只是猜测,毕竟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那方法呢?”
“这个嘛……”猴医生看向我,“有两个,一个是让她自己吐出来,另一个是用外力或者收容物,但我觉得估计得用到收容物,比如与空间相连的收容物。”
“啊……好麻烦啊……”陆休叹气,用力戳了戳我的脑袋,恨铁不成钢,“要是你能管住嘴巴,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哎呦……”我捂住脑袋,反驳,“又不是我想吃的!”
“不是你想吃的?难不成还是银币自己跑你嘴里的是吧?”
“……”
其实我想甩锅给大嘴的,但是早上已经冤枉了一次,再说出来估计他也不信。
“咳咳,倒也没有那么麻烦,最近我们根据空间恶魔的部分权能,研究出了一些成果,或许能用来取出银币。”
猴子医生的话让陆休停了下来,狐疑道:“安全吗?”
“这个嘛……毕竟是最新成果……”
“那算了。”
他放下手。
“万一给她弄出个毛病,最后受累的依旧是我。”
“那这样吧,等实验成果经过验证后,如果比较安全的话,我再通知你?”
猴子医生没有强求。
“也就只能这样了。”陆休耸肩,朝着外面走去。
“所以,我们就这样回去?”
跟在他后面,朝着走廊外面返回,我出声问道。
“难不成你还能吐出来?”
“吐不出来。”害怕他不相信,我甚至还补充了一句,“已经变成了粑粑。”
“……”
他的背影似乎又佝偻了一些。
……
当我们回到现实中,也就是原来的公共厕所后,陆休显得有些沉默。
“你也饿了吗?”
我饿的时候就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要真只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他摇摇头,“算了,走,我去带你买一些衣服。”
“我更想买吃的。”
“你有钱?”
“能——”
“不能吃。”
他几乎是下意识就猜到了我即将说出的话,立马补救。
“……没有。”
“那你就听我的,听话了,说不定我还会给你买吃的。”
“好。”
……
然后我们就卷入了爆炸案中。
“哈……”
我穿着破破烂烂的新衣服,坐在石墩子上扇着嘴巴,身边是黑着脸的陆休,字面意思,他的脸被炸黑了,原本干草堆一样的头发变成了爆炸头。
“是我……陆休,我们在东城百货商场这边遇到了爆炸袭击……”听到对方的回应后,他苦笑一声,“如果可以,我更希望自己待在应对司,而不是莫名其妙卷入爆炸案中。”
“初步估计是恶魔事件,应该是有人打算献祭,不过失败了,我在试衣间找到了仪式法阵,具体的恶魔类别还得专业人员前来判别。好,我明白……”
挂断电话,他毫无形象地坐在了我旁边的石墩子上,然后被上面的高温烫得连忙站起身揉屁股。
“哈哈哈,大笨蛋!”
我伸出手指嘲笑他。
滋滋——
“噫——”
狗陆休,又电我!
“笑什么笑,你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没好气说道。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跟乞丐似的,原本买的新衣服也变成了抹布。
“吔——”
我吐着舌头,没啥太大反应,毕竟穿不穿都无所谓。
“对了,海草团,恶魔是什么啊?”
之前就听到那个小甜点说可能性恶魔,还有恶魔契约者,这个恶魔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嘶……我该怎么跟你说呢……就像是那种……总是想着偷你家里的东西的贼,但是它不是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比如用一块蛋糕换你一个烤箱,或者用水果换你一袋面粉。”
“这不还挺好的嘛?”
毕竟烤箱又不能吃。
“呵,那你就落进了它们的圈套,一个烤箱可以烘烤出很多东西,这是生产的源头,而它们则是用廉价工业成品来换取能够源源不断生产蛋糕的机器,接着又用从你这儿得到的烤箱制作更多蛋糕,去跟更多人交换,用一时的力量换取长远的利益,这就是恶魔。一群精明的骗子。”
听不懂。
不过应该不能吃。
“那我们是要吃掉……消灭恶魔吗?”
他却是摇头,“你知道杀死恶魔需要什么吗?”
“我要是知道我就不会问你了。”
“……”他脸上表情变得无奈,“杀死恶魔需要知道恶魔的真名,比如……呃……”
他环顾四周,然后指着我屁股下的石墩子:“比如石墩子恶魔,你需要知道石墩子恶魔的真名,也就是每个恶魔自诞生起就与其绑定的唯一姓名,才能杀死恶魔。但是你知道石墩子恶魔叫什么吗?”
“石墩子?”
“那只是代号啦笨蛋。”
“你才笨蛋!”
“你怎么跟小学生一样啊……”
“……”
这一次,我倒是意外地没有反驳。
因为在听到这个词后,我突然觉得有些难受。
说不出来的难受。
“所以我们一般称呼恶魔,比如战争恶魔,比如网络恶魔,都只是代号,而不是真名。只有知道真名,才能杀死它们,否则都是无用功。”
他的声音缓和了些,继续解释。
“但恶魔又不蠢,越是活得久的恶魔,其真名就越是难寻,更别提那些根源恶魔了,比如死亡恶魔,这种甚至比人类历史还要古老的存在,你怎么知道对方的真名?”
他叹了口气,重新坐在我旁边的石墩子上,两手交握放在腿间,看着地面。
“所以啊,消灭恶魔是不现实的,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利用,与恶魔缔结契约,从他们身上获取力量,让后反过来维护社会的平稳……很讽刺是吧?但……这也是我们不得不做的事情,这个世界上,远远不止恶魔,想要保护我们在乎的人,保护我们的家……就只有付出我们的意志。”
“于暗流之下,筑世界之堤。”
他再一次,说出了那句我从电子音里听到的话。
明明是同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却又好似有所不同。
“所以啊,岁,这也是为什么,你会成为我的搭档。”
他看向我,目光中卸去了疲惫,明明略带浑浊和血丝的双眸,却清亮地倒映出我的模样。
“想要从狼口中保护我们的羊圈,就唯有与狼共舞,然后,比狼更狠。”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免费的食物啊……”
“……”
他说完,我们之间便陷入了沉默。
远处,是消防队的警报声,伴随着哭喊与喧闹,那烈火,灼烧了曾经光鲜亮丽的广告布,只留下一地余烬与硝烟。
黄昏下,我们的身影渐渐拉长。
直至与黑暗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