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轮宗内门的服装都是统一的白色道袍,道袍上用金线锈了不同的图案,而面前这些弟子身上的图案,便代表着赤霞峰内门弟子的核心身份。
此刻一众弟子站在他面前,神情不善。
“你来做什么?”为首的弟子往前踏出一步。
“昨日与季二师兄比试,出手有些莽撞,故此想来看看季二师兄的伤势。”顾迟的语气诚恳。
“那恐怕不行,季二师兄正在养伤,不见任何人。”
“好。”顾迟不再做任何停留,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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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的光线昏暗,这是季二刻意要求的,窗外阳光如白雪般耀眼,季二却差人将帘子都遮了起来。
他的胸前此刻正缠着一圈圈绷带,一动也不敢乱动,尽管他已经服用了目前最好的疗伤丹药,可仍旧要躺上两月之久。
倒不是没有更好的疗伤丹,只是更好的疗伤丹要留着真正救命之用,放在此刻多少有些大材小用。他估摸着他在病床上再躺个十来天,大概就能坐起来几分了。
房间里仅他一人,他的眼眸一直微微眯着,望着房间的横梁出神。直到房间外传来脚步声,整个房间的剑意在刹那间尽数收起,他应了一声,算是允许对方进来。
毕竟他胸骨尽数断裂,现在说话都疼的厉害。
“二哥,那个叫做顾迟的修士,今天来看过你,但那时我恰好不在,其他弟子将其赶回去了。”季三缓缓走进来。
因为季三走的近了些的缘故,季二得以用灵觉给他传音,“将他赶走做什么?”
“师弟们以为你不想见他。”
“这是什么道理?”季二哑然失笑,“是我露出杀意在先,自然算不得他的错。他想见我自然有他的理由,待你空了,替我将他请来。”
“二哥为何要见他?”季三有些不解。
“他的修为虽略低一些,一身怪力却尤其可怖,此刻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恐怕他还修行了磐石体,那最为痛苦却又得不到多少回报的炼体法门,竟真的让他炼成了。能炼成此法门之人,他的心性自然也如磐石般稳固,值得钦佩。”
“可他毕竟那般伤你……”
“我起初的架势看上去像是要杀他的,他愤怒那是理所当然,也算我傲慢大意,咎由自取。”
“说来我也想问,二哥对他无冤无仇,为何要起手便是……”
“别问。”季二示意季三略过这个话题。
于是季三便不再追问。
“此次落败,倒也不全是坏事。”季二脸上浮现出极浅的笑容,刹那间他的眼瞳忽然变得锋利起来,从他身边溢出大量灵气,顷刻便与他神魂交织,那些灵气被神魂影响,隐隐约约透出一把把飞剑的模样。
季三感知着这些锋利的剑意,微微一怔,眼瞳一喜,“二哥剑意已更上一层?”
“算是吧,这躺在床上的时间,恰好静心养剑,这下想偷懒都没法了。”季二无奈笑笑,“晚些还是替我将顾迟请来,记得态度温和些,这回的事怪不着他。”
“好,明白了。”季三离开房间。
待到他离开后,季二才抬眸,继续认真望着半空中的这些灵剑,那些灵剑渐渐凝聚的比先前更为锋利,更为刺眼。
他的眼眸里却仍旧还有些不甘。
他已韬光养晦两年,可不管他进步多少,他的兄长便更进一层。
究竟还差多少……他才能超越他的兄长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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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方溪雨如约前来。
她到这的时候,顾迟正摘了一截树枝,在树下认认真真地练剑。他的眼瞳专注,动作一丝不苟,甚至于过于入神,仿佛都未曾察觉方溪雨的前来。
遗憾的是,他的剑法仍旧一坨狗屎。
方溪雨就在门外驻足看了一炷香时间,未曾惊扰顾迟,但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要不转头就走?她没见过在剑法上这么愚笨的人,昨天她总疑心顾迟是不是专门拿她逗乐?就是因为不想做师尊的弟子,所以压根没好好学?
但今天看着他这清晨便起来专注练剑的样子,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其实……她的天赋也不算多好。
就这么驻足凝望许久后,她还是缓缓走近,淡然开口,“许多地方仍有错误,不得要领,灵气走的轨迹倒是都对,但轻重急缓的速度没把握好。剑不是这么死板的东西,不能只按照书籍上画的那样僵硬出剑,若是一招一式都全然按照规定的走,不知变通,那几个回合就会被人戳死。”
顾迟一怔,缓缓收起手上的木枝,将眸子挪到方溪雨身上。她今日还是那一袭月白宫裙,漆黑发丝用白色发带简单系起,皎洁温润的像是一束蓝风铃。
“我还是第一次听师姐说这么多话。”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师姐何时来的?”
“一炷香以前。”方溪雨抬手,手腕上的灵剑便被她紧握手中,“我再给你演练一遍,你看好。”
顾迟点头,站在一旁,神情要多专注有多专注,姿态要多好学有多好学。
嗯,方溪雨今天穿了包裹足踝的薄丝白袜,她的足踝很细,搭配这样的白袜很优雅。
她的身上似乎还有某种浅淡的花香,这身宫裙倒是端庄得体,显然她胸前裹胸的内衣有些紧绷,如此挥剑的幅度都不曾过分颤动。
也不知道她裙下穿的是否还是那般略带涩气的冰丝亵裤。
顾迟脑袋里大概就在无聊的想着这些东西。
他隐隐约约感觉方溪雨的剑法也有哪些不对,似乎可以做的更好,但他不会将其说出口。
他当然是清早起来就将门户大开,然后装模作样地在这里假勤奋了,他还很专注的在扮演着一个傻子,还真没注意到方溪雨什么时候来的。
方溪雨又认真教了他一个半时辰。
不知道为什么,顾迟总隐隐约约觉得,方溪雨的态度相较于昨天,似乎有所改变。
昨天方溪雨虽然没有主动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但顾迟从她冷冰的眉眼里隐隐约约有所感觉。今天的方溪雨尽管还是眉目淡然冷冰,但顾迟觉得她似乎耐心了很多,不再那么不耐烦了。
可惜他还是那个无法被雕刻的朽木,即便她认真将她的练剑心得一遍遍讲给他,一遍遍给他演示,他仍旧连第一式的入门都有些困难。
此刻的顾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似乎是有些沮丧般的看向方溪雨,“师姐当初入门第一式,花了多久时间?”
“一个时辰。”
顾迟抱着树开始撞头。
方溪雨抬手,似是想说些什么,最终又无奈轻叹一声,“或许只是月轮剑法不适合你,你一身怪力,要不要考虑重剑?或许重剑的大开大合对你而言更加简单?”
“我想再试试。”顾迟迟疑了一下,“我昨夜与前夜认真想了一整夜,虽然山下的散修生活无拘无束,但此刻若是能在月轮宗做方宗主的亲传弟子,似乎对我而言……也愈发海阔天空。”
方溪雨的眼睫微抬。
她怎么记得两天前顾迟在听到被方梓月收徒后还不情不愿,如今不过两天时间,态度转变就如此之快了?
“你……”方溪雨想了半天,最终轻叹一声,“慢慢学,不急一时,或许当你掌握了窍门,学剑便快了。”
“师姐这算是宽慰我的话吗?”
“我不会安慰人。”方溪雨摇头,“曾经我也进境缓慢,后来将一日练剑两个时辰,改为了四个时辰,后来便渐入佳境。”
“明白了。”顾迟点头,“那我以后一天练五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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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溪雨走后,顾迟顺手把手上的木枝一丢,便慵懒地躺在竹椅上开始晒起了太阳。
笑话,傻子才在无意义的事情上不断重复。若是说一天挥剑一百次和挥剑一千次有所区别,但一天挥剑一千次和一天挥剑两千次,多出来那一千次不过是骗骗自己的努力而已。
他现在只想好好晒晒太阳,什么都不想干。可偏偏方溪雨前脚刚走不久,不远处又传来脚步声,顷刻间他便从椅子上弹起,举起木枝又开始胡乱挥舞,直到敲门声响起,他才捏着木枝去开门。
屋外站着的是季三,顾迟还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又见面了,顾道友。”季三的语气平和客气。
“真是有缘。”顾迟轻轻点头,他记得季三,那一次与裴宁雪一起诛杀邪修的时刻,季三也在那几个月轮宗修士之中。
“家兄听闻前段时间你来看望过他,师弟们不知礼数,家兄那时还在休息,不曾知晓。如今知晓了,想见你一面,不知顾道友是否有空?”
“有。”顾迟轻轻点头,便跟随着季三一同前往赤霞峰。
路途上季三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一路将顾迟带到了一个灵气充裕的洞府前。将他领到门前后,他便站在了门外,并未跟随着顾迟进去。
顾迟轻轻敲门,得到应答声后,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此刻季二并未收敛满屋子的剑意,漫天剑意裹着灵气一起,宛若剑雨般悬浮于空,顷刻间锁定在他的身上。
可顾迟就连眼睫都不曾眨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