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涟的心跳如擂鼓，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维持着蹲踞的姿势，指尖还停留在冰冷的泥土上，身体却已僵硬。苏清砚的声音像一道冰泉，瞬间浇醒了她方才被探究欲冲昏的头脑。

她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

无数个念头电光火石般掠过脑海，最终都汇成一个清晰的认知——她无法在此刻，用谎言搪塞过去。苏清砚的眼神太清明，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

沈清涟缓缓站起身，拂去裙摆沾上的草屑，动作尽量显得自然。她转过身，对上苏清砚清冽的目光，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苏师姐……你怎么会来后山？”

苏清砚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目光沉静，并无逼问的锐利，反而像深潭，将沈清涟所有细微的紧张都无声地吸纳进去。她没有追究沈清涟的回避，只是抬手指了指沈清涟药篮中几株沾着露水的灵草。

“晨露花喜阴，常伴‘幽影藤’生长。”她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你走的方向，是阳坡。那里只有烈阳草。”

沈清涟一怔，低头看向自己的药篮。她随意采摘的几株药草里，确实混了几株不适合炼丹的烈阳草。一个以采药炼丹为长的弟子，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这个借口，不攻自破。

一丝尴尬混合着被看穿的心虚浮上心头。她抿了抿唇，知道再掩饰已是徒劳。

“我……”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坦白部分真相，目光扫过那个隐蔽的山洞，“我听说，这里有些异常。”

苏清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视线在那布满藤蔓的洞口停留了一瞬。她的眉宇间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嗯。”她只应了一个字，听不出是赞同还是仅仅表示听到了。她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沈清涟身侧，与她并肩而立，共同望着那幽深的洞口。

距离拉近，沈清涟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带着冷梅淡香的皂角气息，混合着晨间山林独有的清新。这气息奇异地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些许。

“这里，确实有灵力残留。”苏清砚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很纯净，但……不属于青云宗。”

沈清涟心头猛地一跳，豁然转头看向她：“你也感知到了？”

苏清砚没有看她，目光依旧锁定着山洞，侧脸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有些冷硬。“昨日巡查至此，便有所察觉。”她顿了顿，补充道，“与吴长老的魔气，截然不同。”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沈清涟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苏清砚不仅知道，而且明显将此视为需要关注的事项。她是在独自调查？还是……

“此事，我已禀明执剑堂。”苏清砚接下来的话，打断了沈清涟的思绪，“此处已被标记，会有专人暗中监控。你……”她终于侧过头，看向沈清涟，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不必涉险。”

沈清涟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那里面有关切，有提醒，更有一种沉甸甸的守护。她忽然明白了。苏清砚出现在这里，绝非巧合。她或许早就留意到自己的异常，或许是担心自己贸然行动，所以一直以她的方式，在暗中看顾。

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涩涌上心头。她想起红绡的话，想起苏清砚一次次不动声色的维护。这个人，总是这样，做得太多，说得太少。

“我……”沈清涟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并非全然鲁莽，想说出红绡的情报，想倾诉心底那份源于“原著”的不安。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系统的存在，重生的秘密，太过惊世骇俗。她无法宣之于口。

最终，她只是低下头，轻声道：“我只是……有些不安。”

这句话，半真半假，却足以表达她此刻的心境。

苏清砚沉默了片刻。林间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彼此清浅的呼吸。

忽然，一件带着体温的轻薄外衫，轻轻披在了沈清涟的肩上。衣料上是苏清砚独有的冷梅香，此刻却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

“山间晨露寒，当心着凉。”苏清砚的声音依旧平淡，但为她拢紧衣襟的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她的指尖不经意擦过沈清涟的颈侧，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却让沈清涟的脸颊悄悄热了起来。

“回去吧。”苏清砚收回手，目光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尖上掠过，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早课时辰快到了。”

她没有再追问沈清涟为何不安，也没有探究她更深层的目的。她只是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无论缘由，我护着你。

沈清涟捏紧了肩上带着对方体温的外衫，布料柔软的触感包裹着她，驱散了清晨的寒意，也抚平了她心底翻腾的惊疑。她看着苏清砚率先转身、为她引路的背影，挺拔如松，白衣在晨光中仿佛会发光。

她抬步跟上，走在苏清砚身侧稍后一步的位置。阳光穿过林荫，在布满落叶的小径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行走，却有一种无言的默契在悄然流淌。

有些问题，或许不必急于追问答案。有些守护，早已无声地渗透在点滴之间。

沈清涟想，或许她可以尝试着，再多信任她们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