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从梦轻声重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她本就猜测姐姐让她参与这些事必有深意,如今得到确认,心中反而安定下来。
这是姐姐的考验,也是她们证明价值的机会。
凌清璃也抬起了头,重瞳中带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她不怕试炼,只怕被排除在师父的计划之外。
白昼微微颔首,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
“刘荣此人不好评价,但宴无好宴。异宝之争龙蛇混杂危机四伏,你们需谨慎行事,彼此照应。”
她语气平淡,说罢她眼前凭空出现了两枚玉佩。
那玉佩约有巴掌大小,通体玄黑,由顶级的墨玉雕琢而成,触手温润,隐隐有灵光内敛。
玉佩的形态极为特殊,被雕琢成五爪黑龙盘绕之形,龙首昂扬向天,姿态威严霸道。
一股皇权天授的威严气息扑面而来。
白昼将玉佩分别递给二人,并未解释其来历,只是淡淡道:
“宴请之上若有人刻意刁难,亮出此物即可。”
凌清璃好奇地接过,入手只觉一股温和的暖意从玉佩上传入掌心,十分舒服。
她翻来覆去地看着这从没见过的精致物件,尤其是那黑龙的造型,只觉得既威风又好看,下意识就喜欢上了。
她没想太多,只觉得是师父给的护身符,小心翼翼贴身放好。
一旁的侯从梦却是瞳孔骤缩,她了解的东西可比凌清璃要多的多。
这黑龙形态……这分明是唯有皇室成员才能使用的纹饰和材质!
她心中惊骇,握着玉佩的手都不自觉地微微用力。
姐姐随手拿出的竟是如此关乎皇权信物之物?
不过想起白昼的身份,她又觉得这似乎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只是需要一个徐徐渐进的过程。
“这就是天龙人吗?”
侯从梦心中暗叹,将玉佩郑重其事地收好,对着白昼深深一礼:
“妹妹明白,定不负姐姐所托。”
凌清璃见状,也有样学样地跟着行礼。
白昼看着态度迥异的两人并未多言,只是挥了挥手:
“去吧。”
“……”
离开悦来居,凌清璃忍不住摸了摸怀里的玉佩。
有了师父的承诺和礼物,她只觉得底气十足,连带着看身旁的侯从梦都顺眼了许多。
侯从梦却显得心事重重,眉宇间凝着凝重。
她忽然停下脚步看向凌清璃,语气异常严肃:
“妹妹,这玉佩非同小可。除非万不得已不可轻易示人,明白吗?”
凌清璃见她如此郑重,虽然不太理解一块玉佩能有多非同小可,但还是点了点头:
“知道了,师……侯姐姐。”
那句“师姑”在嘴边转了一圈,终究还是没能叫出口,换了个折中的称呼。
侯从梦此刻也无心计较这个,望向城东那片尚算完好的区域,那里正是四皇子刘荣暂居的别院方向。
时间飞速。
夜色渐浓,城东别院却是灯火通明。
宴会设在一处精巧的花厅内,丝竹管弦之声靡靡,珍馐美馔陈列。
参会的并非只有百鹤城的年轻俊杰,更有数位气息沉凝的老者端坐席间,他们袍袖之上绣着不同宗门的徽记,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刚入场的侯从梦与凌清璃。
四皇子刘荣高踞主位,面带和煦,举杯道:
“侯小姐今日赈灾有功,展现将门虎女之风,凌姑娘亦是身手不凡,本殿心中甚慰。百鹤城遭此劫难,正需诸位同心协力,共渡难关。今日请来几位宗门长老,亦是希望能集思广益,助百鹤城早日重现辉煌。”
场面话漂亮得体,但侯从梦心中警铃大作。
凌清璃显然第一次参加如此隆重的宴会,坐的有些不自然,整个人变得非常安静,重瞳像雷达一样不停地扫视周围的一切,一整个严肃脸。
酒过三巡,刘荣看似随意地将话题引向了二人身上:
“说起来,侯小姐与凌姑娘修为精进神速,尤其侯小姐,几日不见竟已筑基,当真令人惊叹。不知是得了何等机缘?若有高人指点,不妨引荐一番,也好让我等瞻仰。”
侯从梦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起身敛衽一礼,谨慎应道:
“殿下谬赞。从梦资质愚钝,不过是家中长辈怜惜,赐下些固本培元之物,加之连日奔波,于压力下偶有所悟,实在当不起‘神速’二字。至于高人……确有一位前辈曾出手相助驱除蛊毒,但前辈性情淡泊,不喜俗扰,早已离去,从梦亦不知其踪何处。”
刘荣眼中闪过阴霾,他笑了笑,不再追问此事,可他话锋随即一转,图穷匕见。
“原来如此。”
他放下酒杯,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说到百鹤城重建,眼下虽初步稳定,但隐患犹存。据几位长老探查,城外那处即将开启的秘境,能量波动异常,恐有未知风险。为了增加进入秘境探查之人的存活率,也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城中百姓……”
他看向身旁一位面容枯瘦的青衣长老,那长老会意立刻接口:
“殿下仁德!老夫宗门内确有一宝,名为‘血玉龙璧’,乃护身奇物,能在关键时刻形成守护结界,或可救众人于危难。”
他话锋一转,面露难色:
“只是……此宝催动需耗费大量精气。若要护得众人周全,需得集合众生念力与一丝精血为引方可充能。百鹤城百姓众多,正符合条件。只需每人一滴精血,汇聚起来,便可激活龙璧,届时探索秘境,安全性将大增。”
另一名胖长老立刻帮腔,目光扫向侯从梦和凌清璃:
“正是!侯小姐,凌姑娘,你二人在百姓中声望颇高,此事若由你侯家出面倡议,想必百姓们定会踊跃响应,以为城捐躯为荣,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啊。”
刘荣适时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轻飘飘地道:
“当然,全凭自愿,不可强求。”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侯从梦和凌清璃身上。
侯从梦心中冷笑,她听明白了,先不提这事如何,光是他们这种态度,无非好处他们拿,黑锅自己背。
第一次面对这种局面,巨大的压力加上那几位宗门长老有意无意散发出的灵压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凌清璃,却见凌清璃眉头紧锁,重瞳正死死盯着刘荣的方向,不,更准确地说,是盯着他怀中某处。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侯姐姐……”
凌清璃轻轻拉住了侯从梦的衣袖,声音压低:
“那所谓的‘血玉龙璧’根本不是什么护身奇物,我看到了无数怨魂在里面哀嚎,还有好多好多血红色的线缠绕着,它在渴望精血,那是靠吞噬精血增长力量的邪物!”
洞悉本质,重瞳之下,无所遁形。
侯从梦闻言,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她强力挣脱了那无形的灵压,在所有人各怀心思目光中,侯从梦面无惧色上前一步。
她没有看那些宗门长老,目光直直投向主位上的刘荣,右手缓缓探入怀中。
下一刻,一枚玄黑色的玉佩被她高高举起。
墨玉温润,在厅内璀璨的灯火下折射出幽深的光泽,那条盘绕的五爪黑龙纤毫毕现,龙威隐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
有人惊呼,现场陷入一片死寂,丝竹声不知何时已停,所有人都被那枚玉佩震慑住了。
在这片死寂之中,侯从梦的声音掷地有声:
“四殿下,陛下曾言:‘朕为天下主,当爱民如子’!”
她环视四周,最终目光回到脸色骤变的刘荣身上,声音陡然拔高:
“我侯家世代忠良,谨记陛下教诲,护的是这一城生灵,守的是黎民安康!而非行此戕害百姓、悖逆人伦之举!”
她握着玉佩的手坚如磐石:
“今日,就算拼着这条命不要,我也绝不容许任何人,假借任何名号,行此妖魔之事,玷污我陛下圣德!”
话音落下,刘荣的脸色瞬间铁青,他死死盯着侯从梦手中那枚黑龙衔日佩,眼中满是惊骇与不解。
他认得这玉佩,这绝非仿制品。
可是这玉佩怎么会出现在侯从梦手中?
难道...是她背后的高人?那高人难道与皇室,与父皇有如此深厚的渊源?
当然,还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凌清璃是父皇的私生女,这玉佩给她必要时保命用的;另一种是父皇曾经秘密赏赐给了侯家这么一块玉佩,这块玉佩最后传到了侯从梦手里。
在座的几位长老不是傻子,见到这种情况,再加上刘荣那便秘的表情,明眼人都能看出现场已经完全超出了刘荣的预料。
现在可不是表忠心的好时候,要是谁敢傻乎乎地跳出来质疑这玉佩的真实性,包笑话他一辈子,然后离远点免得血溅自己身上。
半晌,刘荣才从牙缝里,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一句话:
“……好,好一个侯家。”
今天他大意了,凌清璃那小声交谈根本逃不过他的耳朵,这一次他亲眼见识到了重瞳的恐怖之处。
还有那枚玉佩,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后,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快道:
“演奏的别停,这就是一场普通的宴请,接着奏乐接着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