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丽塔的意识正像被潮水反复冲刷的沙岸，忽明忽暗。

她无法分辨这是幻觉还是现实。

不过指尖还残留着手机屏幕的灼热感，这也许是唯一让她有真实感的证明。

她勉强撑着瓷砖墙站起来，膝盖却突然发软，视线里的门板、斑驳的涂鸦、甚至滴落在地面的水珠，都开始扭曲旋转。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洛丽塔挣扎着掏出手机，裂痕遍布的屏幕此时却亮得刺眼。

之前那行“规则生效倒计时：00:01”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完整的白色规则文本，像是有人用无形的笔，在深灰色背景上精准书写。

{

目标：张薇

触发条件：独处

行为逻辑：循环体验施加于他人的痛苦（推搡、辱骂、封闭空间恐惧）

终结方式：精神崩溃

}

文本下方，红色的小字清晰跳动：“D级规则生成，消耗：轻微疲惫。当前精神力状态：92%（正常阈值：80%-100%）”。

她盯着“轻微疲惫”四个字，突然觉得可笑。

明明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似的，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沉重，这居然只是“轻微疲惫”。

可不等她细想，手机屏幕突然泛起一层淡红色光晕，光晕里隐约倒映出她的脸。

金色长发凌乱地贴在脸颊，原本空洞的眼眸竟泛着极淡的红，像被稀释的血滴入清水，透着一股陌生的冰冷感。

这双眼睛平静里藏着一股杀意，这令她感到无比陌生和恐惧。

突然心脏猛地一缩，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手机。

下一秒，眼前彻底陷入黑暗，身体像断线的木偶，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倒地前的最后一瞬，她似乎听到手机传来一声极轻的“逻辑闭环确认”，随后就被无边的沉寂吞没……

“咿呀——————”

张薇是被自己的尖叫声惊醒的。

凌晨三点，她躺在铺满各色玩偶的床上，额头上全是冷汗，睡衣后背已经被浸湿。

刚才的梦太过真实，现在她还喘着粗气。

即便闭上眼，她刚才的噩梦还是挥之不去。

梦里，她被关在狭窄的厕所隔间里，门板被从外面锁死，霉味和铁锈味钻进鼻子。

有人在门外笑着说“让你尝尝我的痛苦！”，像是洛丽塔的声音，但又非常狠毒。

然后无数双手伸进来，推搡她的肩膀，扯她的头发，辱骂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

她想逃，可双脚像被钉在地上，只能反复承受那些痛苦，直到意识快要崩溃。

“该死的洛丽塔！竟然跑到我梦里！”她骂了一句，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想看看时间。

可指尖刚碰到手机壳，手臂就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来，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刺耳。

张薇懵了，捂着火辣辣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那只涂着亮片指甲油的手，正微微颤抖，仿佛刚才的动作不是她做的。

她还没反应过来，手臂又一次动了起来，这次是攥成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大腿。

“别推我！”她尖叫着躲开，身体滚到床尾，膝盖磕在床架上，传来一阵钝痛。

可那股控制感并没有消失，她的脚突然抬起，狠狠踹向床边的衣柜。

柜门被踹得晃动起来，里面的衣服哗啦啦掉了一地。

“放我出去！”张薇抱着头蹲在地上，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掉。

她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梦！刚才梦里的推搡、辱骂，正通过自己的身体反复上演。

她会突然抬手抽打自己，会对着空气嘶吼“我错了”，还会像被关在封闭空间里一样，在卧室里疯狂转圈，直到头晕目眩。

她的妈妈被吵醒，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女儿抱着衣柜门，反复哭喊“别锁我”的场景。

“薇薇，你怎么了？”妈妈冲过去想抱住她，却被张薇用力推开，“别碰我！别推我！”她的眼神涣散，嘴里反复念叨着“厕所”、“锁门”、“痛”，完全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

废弃厕所的窗户玻璃破了个洞，十月的风裹着梧桐叶的碎片，落在洛丽塔的脸颊上。

她猛地睁开眼，首先摸到的是口袋里的手机。

冰凉的外壳，那布满裂纹的屏幕漆黑，和普通的手机没什么两样。

此时，昨晚的记忆像被蒙上了一层雾。

规则文本、红色倒计时、泛着红光的眼眸，都像是一场荒诞的梦。

她撑着墙站起来，膝盖还有些发软，头也隐隐作痛。

不过那种被抽干力气的疲惫感已经消退了大半，只剩下类似熬夜后的轻微困倦。

这大概就是D级规则“轻微疲惫”的代价。

她拍了拍校服上的灰尘，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手机的开机键。

屏幕亮起的瞬间，那个黑色图标的“怪谈 APP”再次弹了出来。

现在看起来，已经比昨晚更清晰地占据了屏幕中央。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点图标，界面跳转，不再是空白的编写页，而是多了一个“规则生效记录”的选项。

点开记录，昨晚那串规则文本再次出现，下方多了一行灰色的小字：“目标：张薇，已达成终结条件，精神稳定度＜30%。规则残留浓度：0.8（正常阈值：0.1）”。

“精神稳定度＜30%……”洛丽塔轻声念出这行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她想起张薇推搡自己时的得意，想起被锁在厕所里的绝望，一股隐秘的窃喜像藤蔓一样，悄悄缠上心头。

这是她第一次，让那个肆意欺凌自己的人，尝到了相同的痛苦。

可窃喜不过片刻，很快就被恐惧所取代。

她看着“精神稳定度＜30%”，突然意识到这意味着张薇可能疯了。

她只是想让张薇尝尝痛，没想过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指尖开始发颤，她甚至想删掉这个APP，假装昨晚的一切都没发生。

洛丽塔抬头看到厕所的门已经敞开了一条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打开的。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她定了定神……

不，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她这么告诉自己。

“得先确认张薇的情况，说不定这一切只是幻觉，对……”

说着便靠着墙一步一拐地走出了这里。

“你听说了吗？张薇疯了！”

清晨的教学楼走廊里，两个女生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洛丽塔的耳朵。

她正抱着课本往教室走，脚步猛地顿住，躲在走廊拐角的柱子后面竖起了耳朵。

“真的假的？我昨天还看到她堵洛丽塔呢！”

“千真万确！我邻居是张薇妈妈的同事，说张薇昨晚在家疯狂抽打自己，还哭喊着‘别推我’、‘放我出去’之类的话，现在已经被送到精神病院检查了！”

“天呐，不会是撞邪了吧？那个废弃厕所不是一直有传言吗……”

“你别吓我！说不定是她平时欺负人太多，遭报应了！”

议论声渐渐远去，洛丽塔靠在冰冷的柱子上，手心全是冷汗。

张薇真的疯了，看来APP记录里的“精神稳定度＜30%”已经成为了现实。

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刚碰到外壳，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立刻拿出了手机，屏幕亮起，弹出一条新的提示：

“检测到‘校园怪谈’认知锚点，规则编写成功率+ 5%。

当前可调用锚点：废弃厕所传说（关联度：62%）、校园霸凌报应论（关联度：45%）”

认知锚点？洛丽塔愣住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在一本名为《都市怪谈原理》的书里提到过“各种都市怪谈实际上都是基于一定范围的人类集体认知（民俗、传说），而凭空创造出来的事物。”

这么一想还是有道理的，原来刚才女生们议论的“废弃厕所撞邪”、“报应”，就是所谓的 “认知锚点”。

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锚点列表，突然明白过来。

昨晚的规则能成功生效，不仅是因为怪谈APP的力量，还因为这所学校里本就流传着关于废弃厕所的怪谈，学生们潜意识里相信“欺负人会遭报应”。

这些集体认知像无形的燃料，让她编写的规则轻而易举的将其变成了现实。

走廊里的预备铃声响起，洛丽塔收起手机，快步走向教室。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走廊的地板上，可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知道，从昨晚按下那些文字开始，她的人生已经彻底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角落承受霸凌的孤儿，而是手握“规则”的执行者。

只是这份力量带来的，不仅是复仇的爽感，还有沉重的未知和恐惧。

她不知道下一个“规则”会指向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这份力量吞噬。

走进教室时，她下意识地看向张薇的座位。

空座位上只有桌面上还残留着半截亮片指甲油涂抹的痕迹，像一道凝固的伤疤。

洛丽塔回到自己的座位，把手机悄悄放进抽屉。

指尖触碰屏幕时，她又一次看到了那层淡红色的光晕。

光晕里，她的眼眸泛着极淡的红，和昨晚在厕所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那一刻，她忽然想起某本书里看到的一句话——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而她，已经亲手打开了那道通往深渊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