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自我怀疑的念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他被酒精浸泡得混沌不堪的大脑中漾开一圈圈迷茫的涟漪。
夏夜的暖风裹挟着烧烤摊的烟火气拂过，苏眠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刺骨的凉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醉意如同潮水般一阵阵涌上头顶，视线里的灯光开始晕染成模糊的光斑。
他不甘心就这样被宣判出局，借着酒劲，他再次抓起手机，手指不太利索地戳着屏幕，发送好友申请。
【甜心棉花糖：哥哥人家错了，加回我好不好，呜呜呜。】
【甜心棉花糖：以后哥哥的消息，人家肯定第一时间就回复，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嘛，好不好嘛~】
打下这些字的时候，苏眠心里委屈得不行。
酒精像是一个放大镜，将他这些日子积攒的憋闷、屈辱和不甘无限放大。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惨的人，现实里被情敌碾压，网络上还要如此卑微地乞求对方的垂怜，现在和他最初复仇的设想简直南辕北辙。
“眠子，低着头捣鼓啥呢？东西吃得差不多了，咱撤吧，回去休息？”陆扬见桌上杯盘狼藉，拍了拍肚子提议道。
“我……我还能喝点！”苏眠猛地抬起头，不服气地嚷嚷道。
因为抬头的动作有些猛，宽大的衣袖不经意间将他那总是遮住眼睛的过长刘海撩起了一大半。
就在那一瞬间——
正准备起身的陆扬，目光无意间扫过苏眠的脸，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僵住了，差点一个从塑料凳上滑下去。
我靠……！
陆扬心里爆了句粗口。相处大半个月，他印象里的苏眠就是个不爱说话、穿着土气、总用刘海和眼镜把脸藏起来的小宅男。
可刚刚那惊鸿一瞥，尽管灯光昏暗，苏眠也因为醉酒而双颊绯红、眼神迷离，但那张完全显露出来的脸……皮肤白得晃眼，五官精致得不像话，尤其是那双蒙着水汽的眼睛，湿漉漉的，带着点懵懂的委屈，简直……
……简直他妈的好看得有点过分了！
陆扬感觉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他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这诡异的念头甩出去。
想啥呢！这是你兄弟！
他强行镇定下来，干咳两声：“咳……行了行了，别逞能了，看你醉得都快坐不稳了，下次，下次哥一定陪你喝尽兴！”
“嗝……”苏眠打了个带着酒气的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我先去放个水。”
“真不用我扶你？”陆扬看着他步履蹒跚的样子，有些不放心。
“不用！认识路！”苏眠固执地摆摆手，眼神迷离地朝着卫生间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去。
也就在他走进卫生间，靠在冰凉的瓷砖墙上稍微缓神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萧墨渊竟然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巨大的惊喜冲昏了本就迷糊的头脑，他赶紧手忙脚乱地打字。
【甜心棉花糖：geG...WCNMD.】 (哥哥...我错了。)
酒精严重干扰了他的手指协调性。
【渊：？？？】
【甜心棉花糖：WY点ZL。】 (我有点醉了。)
【渊：犯病了？删了。】
眼看好不容易加回来的好友又要不保，苏眠急得额头冒汗，越急手指越不听使唤。
情急之下，他脑子一热，直接按下了语音通话的请求。
几乎是在响铃的瞬间，通话就被接通了。
“打电话给我，做什么？”电话那头传来的男声比平时通过文字感受到的更加低沉，带着一种金属质的磁性，透过听筒钻进耳膜，震得苏眠心跳都乱了几拍。
不知是醉意作祟还是错觉，他竟觉得这声音……该死的好听。
“你在耍我？”得不到回应，对方的声音冷了几分，“再不说话，拉黑了。”
苏眠不是不想说，是不敢说。这一开口，他怕自己原本的声音会暴露。
“三。”
“二……”
随着那冰冷的倒计时，苏眠把心一横，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调动起“甜心棉花糖”的软萌状态，带着哭腔，又轻又软地唤了一声：
“哥……哥哥。”
这一声“哥哥”，音量不大，却因醉酒而带着天然的黏腻和绵软，尾音微微发颤，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无助地哀求。
连苏眠自己都没察觉，他此刻的声线有多么勾人。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即，萧墨渊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再喊一遍。”
苏眠撞着胆子，又乖乖地喊了一声：“哥哥……”
“呵，”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低笑，“宝贝，你的声音……听起来真可爱。”
这声“宝贝”和那极具侵略性的评价，让苏眠脸颊爆红，浑身像是过电一般酥麻了一瞬。
明明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他仿佛能感受到一道无形的、充满占有欲的视线正将他牢牢锁定。
这种被当作猎物般审视的感觉让他羞耻得脚趾蜷缩，下意识地并拢了双腿。
“哥…哥哥，你肯原谅人家了嘛？”他乘胜追击，声音嗲得自己都起鸡皮疙瘩。
这一回，轮到萧墨渊感觉喉头有些发紧了。但他敏锐地从这黏糊糊的撒娇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
“你喝酒了？”他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嗯…喝了一点点……”苏眠老实承认。
“为什么喝？”
“因为……因为哥哥把我删了，我心里难受，特别难受……”说到伤心处，那被酒精放大无数倍的委屈感再次汹涌而来，苏眠的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哭腔，甚至能听到细微的吸鼻子的声音。
他是真的难受，那种付出不被珍惜、被随手丢弃的感觉，糟透了。
“嗯，别哭了。”萧墨渊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似乎放缓了些许。
然而这句安抚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苏眠的哭声反而更大了些，抽抽噎噎，听起来可怜极了。
电话那头的萧墨渊：“……”
按照他以往的性格，若有女生在他面前这般哭哭啼啼，他早就失去耐心直接挂断了。
但奇怪的是，此刻听着耳机里传来那压抑的、带着醉意的哽咽，他心底竟生不出半分烦躁，反而觉得这小声的啜泣……有点惹人怜爱。
他难得地没有打断，任由对方哭了将近一分钟，才缓缓开口：“冷静些了？”
“嗯…”苏眠打了个哭嗝，鼻音浓重地应道。
“那不哭了。你现在是在外面？”
“嗯…”
“时间不早，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喝酒不安全，先回去休息。”萧墨渊的声音在夜色中透过电流传来，虽然依旧偏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命令式的关心。
两人一问一答，苏眠此刻表现得异常乖巧。
“那哥哥……”苏眠哽咽着，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现在愿意和我网恋了嘛？”
那语气里的期盼和脆弱显而易见，仿佛对方只要敢说一个“不”字，他立刻又要哐哐掉小珍珠。
另一头的萧墨渊，下意识地揉了揉眉心。
理智清晰地告诉他，此刻应该继续拉扯，保持距离感和掌控权，才能让这场游戏按照他的节奏进行。
然而，耳机里那带着鼻音的、软糯的、充满依赖的追问，像一根羽毛，不轻不重地搔刮着他心里某个不常被触及的角落。
‘罢了，’ 他鬼使神差地想，‘既然这只小狐狸已经表现出足够的依赖和……有趣，提前给予一点甜头，或许能让她更快地卸下伪装，主动钻入陷阱。’
“嗯。”一个简单的音节，从喉间逸出。
几乎是同时，“嘟”的一声，语音通话被突兀地挂断。
苏眠看着瞬间黑下去的屏幕，愣了愣——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刚才……萧墨渊好像是答应了？那个“嗯”是答应的意思吧？
然而他此刻的脑袋如同装了一团浆糊，天旋地转，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思考。
凭着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他晃晃悠悠地找到陆扬和秦轩一同回到了寝室。
简单潦草地洗漱后，他几乎是爬上床的瞬间就失去了意识，沉沉睡去。
这一晚，苏眠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在梦里，他的复仇大计取得了空前成功。
萧墨渊被他伪装的“甜心棉花糖”迷得神魂颠倒，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对他百依百顺。
然后，他按照原计划，在萧墨渊情到最深时，将他狠狠踹开，拉黑删除所有联系方式。
看着想象中萧墨渊痛苦崩溃的样子，梦里的苏眠只觉得扬眉吐气，痛快淋漓！
紧接着，画面一转，沈知夏回到了他的身边，两人重归于好，眼看就要迎来幸福结局……然而，萧墨渊却不知用什么方法发现了真相，带着一身骇人的戾气找上了门。
他被萧墨渊一步步逼退到房间的角落，退无可退。对方的眼神冰冷锐利得像淬了毒的刀子，声音低沉而危险：“你倒是好胆，敢这么耍我，嗯？甜、心、棉、花、糖。”
梦里苏眠的勇气瞬间蒸发，秒怂，声音发抖：“你……你想干嘛？”
萧墨渊扯出一个冰冷的、毫无笑意的笑容：“你说呢？”
下一秒，天旋地转，他被重重地抛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萧墨渊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来强大的压迫感。苏眠真的怕了，带着哭腔求饶：“萧哥，萧哥！都是兄弟，你冷静点，理智点！我错了，我给你道歉，我真错了……”
萧墨渊却俯下身，手指轻佻地捏住他的下巴，语气戏谑而残忍：“老婆，你要不要……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苏眠被迫扭过头，看向一旁的落地镜。
镜子里的人，穿着那套他熟悉的JK制服，留着柔顺的栗色长卷发，而原本平坦的胸部，竟不知何时变得饱满高耸，将衣服撑起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下裙——
那空荡荡的触感，让他浑身一个激灵，猛地从梦中惊醒！
“呼……呼……”苏眠大口喘着气，坐在床上，全身都被冷汗浸湿了，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
那个梦实在太真实，太可怕了！
他心有余悸地抓过正在充电的手机，刚一开机，一条未读消息就弹了出来。
【渊：老婆，早。】
苏眠盯着屏幕上那三个字，瞳孔骤然收缩，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梦……梦他喵的成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