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是不是超好看！”红绡兴奋地原地转了个圈，张开手臂，仿佛要拥抱这片绚烂。
凌霜月啧了一声，眼底却也掠过一丝惊艳。她找了块平坦宽阔的巨石，将食盒和酒壶放下，动作利落地拂去石面上的几片落叶。“就这儿吧，视野好。”
沈清涟也被这壮丽的景色所震撼，深吸了一口带着枫叶清香的空气，连日来的疲惫和心底那丝因系统任务而生出的阴霾，似乎都被这浓烈的秋色驱散了几分。她放下药箱，正准备帮忙布置，却见苏清砚已默默地将药箱接了过去，放在巨石旁避风的位置。
“我来吧。”苏清砚低声道，随即又从沈清涟手中接过那块用来垫坐的粗布，仔细地在石面上铺开。她做这些琐事时，依旧带着一种属于剑者的专注与利落，边角抚得平平整整。
红绡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芙蓉糕、桂花酥、蜜饯一样样摆出来。凌霜月也拍开了那壶“枫叶酒”的泥封，醇厚中带着独特枫香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她拿出几个玉杯，杯壁薄透，映着周遭的红叶，流光溢彩。
“来，都满上！”凌霜月豪爽地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玉杯中荡漾，煞是好看。
红绡第一个端起杯子，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眼睛立刻弯成了月牙：“好甜！还有股……嗯，像是晒干枫叶的味道，暖暖的！”
沈清涟也端起一杯，她没有立刻喝，而是先轻轻嗅了嗅。酒香醇厚，枫叶的甜香之下，似乎还蕴着一丝泥土与时光沉淀的沉静气息。她学着凌霜月的样子，小小啜饮一口，酒液顺滑，初时清甜，随即一股温热的暖意便由喉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不显灼辣，反而有种被秋日阳光包裹的舒适感。
“确实好酒。”她由衷赞道，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苏清砚。
苏清砚正垂眸看着自己面前那杯酒，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影。她没有动，指尖轻轻摩挲着微凉的玉质杯壁，似乎在犹豫。察觉到沈清涟的目光，她抬起眼，两人视线在空中轻轻一碰。沈清涟朝她鼓励似的微微颔首。
苏清砚这才端起酒杯，凑近唇边，极其斯文地抿了一小口。酒液入口，她细长的眉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显然不太适应这种甜醇的口感，但随即，那抹微蹙便松开了。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杯中剩余的酒缓缓饮尽，放下酒杯时，白皙的脸颊上悄然晕开一抹极淡的绯色，如同被夕阳染红的枫叶边缘。
“冰块脸，怎么样？比你那冷冰冰的灵泉水好喝多了吧？”凌霜月挑眉笑道，作势又要给她满上。
苏清砚抬手虚挡了一下，声音比平时更软了一丝：“慢些。”她转而拿起一块沈清涟带来的桂花糕，小口吃着，仿佛想用糕点的清甜压一压喉间残留的酒意。
沈清涟看着她这般与平日清冷形象略显微妙反差的模样，心底莫名软了一下。她想起药箱侧袋里那包野菊花瓣，便取了出来，拈起几片，轻轻放入苏清砚空了的酒杯中。金黄的菊花瓣在玉杯中静静等待，与琥珀色的酒液相得益彰。
“加点这个，或许会更爽口些。”她轻声解释，“也能去些酒的燥气。”
苏清砚看着杯中那抹明亮的黄，又抬眼看了看沈清涟，眸中似有微光流转。当凌霜月再次为她斟酒时，她没有拒绝。酒液注入，花瓣在杯中轻轻打着旋儿。她再次端起，这一次，饮得比方才稍快了些，喉间轻轻滑动一下。放下酒杯时，她低声道：“嗯，这样更好。”
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但沈清涟捕捉到了。她嘴角不自觉弯起，也往自己的杯中加入几片菊花瓣。
红绡看着两人的互动，咬着芙蓉糕，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猫，在桌下悄悄踢了踢凌霜月的脚。凌霜月会意，翻了个白眼，却也没说什么，只是仰头又灌下一杯酒，目光扫过眼前壮丽的红枫海，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慨叹。
山风渐起，吹落更多枫叶，如同下了一场红雨。几片叶子调皮地落在石面上，沾了酒渍，贴在糕点旁，甚至有一片正好落在苏清砚未曾束起的长发上。
沈清涟看见了，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替她拂去。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柔软的发丝时，却顿住了。苏清砚似乎有所察觉，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她悬在半空的手指上。
那一刻，风声、红叶飘落声、红绡和凌霜月的说笑声，仿佛都远去了。沈清涟能清晰地看到苏清砚眼底映着的自己的身影，以及那抹未曾完全褪去的、因酒意而生的柔和。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微微蜷缩。
就在她准备收回手时，苏清砚却极轻地、几不可察地向前倾了倾身子，让那片红叶更近地呈现在沈清涟指尖前。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是一个无声的许可。
沈清涟的心跳陡然加快，她不再犹豫，指尖轻轻掠过苏清砚微凉的发丝，将那片红得炽烈的枫叶摘了下来。动作轻柔得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苏清砚没有动，任由她的指尖完成这个短暂的动作。只是在沈清涟收回手，捏着那片枫叶不知该如何处置时，她忽然伸手，从沈清涟掌心取走了那片叶子。
“给我吧。”她低声说，然后将那片枫叶，小心地夹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本薄薄的剑谱里。那剑谱的封皮是素白的，边缘已有些磨损，夹入这片红叶，顿时增添了一抹惊心动魄的亮色。
沈清涟看着她的动作，看着她低垂的、专注的眉眼，看着她指尖小心翼翼抚平叶片的轻柔，心中仿佛也被这片枫叶熨帖了一下，温暖而妥帖。
凌霜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仰头喝尽杯中最后一口酒，咂了咂嘴，对着漫山红枫懒洋洋道：“这酒……后劲还挺足。”不知是说酒，还是说眼前这过于旖旎的画面。
红绡则捧着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得见牙不见眼，只觉得这满山红叶，都不及此刻眼前这两人之间流动的无声情愫来得动人。
夕阳开始西沉，给漫山红叶镀上了一层更加浓郁的金红。望枫台上，酒香、糕饼甜香、草木清香与那份潜滋暗长的、未曾言明的情愫交织在一起，酿成了这个秋日午后最醉人的佳酿。而那片被苏清砚珍藏起来的枫叶，如同一个温柔的注脚，悄然记录下了这一刻，无声，却胜千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