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穿维斯的长枪还是「月银」所化铸，

虽说下手的时候为了胁迫洛尔蒂莎就范，特意给他留了点手，但至多也是没咽气。

然而维斯脸上非但没有痛苦，也不挣扎，相反还顺着冰冷的长枪枪杆，让它更刺过胸膛，好拉近距离伸出左手，死死抓住诺瑟恩的手腕。

“你在雾中穿梭，确实能轻易闪躲。但你无法在与雾同化的时候，让实体做出反击。嘛，虚化狗大多数都有这样的局限性，看样子你也不例外。”

维斯的声音因失血而有些沙哑，

“必须解除虚化，本体才能交互，所以只要抓住这个瞬间就好了。”

一股凉意顺着手腕直窜诺瑟恩的脊椎，他本能地心颤了一下。

一个佣兵而已，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临场猜的还是实战经验推断？

但那份惊愕只持续了一瞬，诺瑟恩的傲慢迅速压倒了不安。

“喔？那你想怎样？”

他轻蔑地挑眉，看着这个挂在自己枪上还大放厥词的虫豸，

“光知道这一点，就想要胜过我吗？我承认你多少有点小伎俩，但一个佣兵孤身一人出入灾地没死，已经幸运到头了。

但你的不知趣，耗尽了天主对你的宽容。接下来，就是处刑时间。”

维斯对他的威胁毫不在意，甚至还笑出了声。

“不不不，你误会了，打赢你，不是我负责的。”

听出他的话外音，诺瑟恩向下瞥了一眼远处那道金色的身影，眼神里满是不以为意。

“你的性命在我的手上，她不敢轻举妄动。就算现在捏死了你，她再怎么快，也无法命中我。”

维斯反笑，咳出一口血沫，眼神却亮得惊人。

“所以说嘛，打赢你不是我负责的事情。给蒂莎创造机会，让她能够把你彻底干掉，才是我现在要做的！”

他说着猛地用右手将镶嵌在左手护腕上的「梅罗美洛之眼」摘了下来，再扯下「归旅风尘」，将宝珠严严实实地包裹住，

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个包裹朝洛尔蒂莎的方向奋力一掷。

诺瑟恩看不清佣兵脸上具体的表情，但那份溢于言表的自信，让他心底的不安疯狂滋长。

一个蛆虫般的普通贱民。

一个再底层不过的垃圾佣兵。

为什么，为什么会让自己产生忌惮的情绪。

——无论是出于恐惧还是谨慎，都不能让那个东西落到洛尔蒂莎手里。

诺瑟恩立刻驱动周身的黑雾，「厄暗」腾起风暴，卷向那个在空中翻滚的包裹。

但要论上抢速度，弥漫的黑雾始终没法跟那位少女兵士长相比。

金色的残影撕裂了浓雾，洛尔蒂莎闪身跃起，身姿矫健，在半空中稳稳接住了那件熟悉的斗篷。

包裹在里面的附魔宝珠不再散发圣洁的光芒。

此刻的「梅罗美洛之眼」混浊而躁动，内里有丝丝缕缕的黑暗烟煴在舞动，仿佛真的是一颗刚刚从恶魔瞳眶中活活摘下的眼珠。

洛尔蒂莎没有丝毫犹豫，

只是一瞬间的眼神交汇，她便彻底理解了维斯的用意，立刻将那件熟悉的斗篷披回自己身上。

似乎比记忆中小了一些，但那份踏实的感觉依旧。

她解下一直系在胸前的蓝色旧襟带，熟练地绑回曾经的斗篷领子上。

刹那之间，她周身爆发的魔力骤然变化。

原本如煌煌大日般炽热的金色光芒，此刻陷入了日食似的沉暗。

魔力的燃烧渐渐平息，空气中剧烈高热的温度也随之冷却。

但她的气势分毫未减。

洛尔蒂莎再次动身，依旧是金色的瞬影，却多了一分暗沉与阴晦。

诺瑟恩身处自己创造的雾场之中，属于厄形骑士的绝对领域。

可这一次，他感知不到了。

完全无法捕捉到少女兵士长的举动，移动轨迹彻底从他的感知中消失。

直到身后传来撕裂空气的爆音，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结结实实地踹在他的脊骨上。

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在地上翻滚轰砸，撞碎了一片巨石，才堪堪停下。

——不妙！

诺瑟恩挣扎着起身，赶忙再次同化入「厄暗」的黑雾之中，试图隐匿身形。

然而，洛尔蒂莎的手干脆利落地穿透了虚化的雾气，揪住了他的领子。

“怎么可能？！”

诺瑟恩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维斯从半空中坠落下来，身体重重砸在地上。

虽然感觉不到疼，

但四肢都被麻痹感占据，部位损伤加上失血，

别说痛觉，知觉都快没了，控制不住腿脚，好悬没摔个牙啃地。

不过，当他抬起头，看见那个倚仗着虚化还觉得自己老有操作的骑士少爷吃瘪的模样，连起身的力气都顾不上了，赶忙幸灾乐祸地开口：

“诺瑟恩阁下，这下傻了吧？”

「梅罗美洛之眼」不光是能输出附魔，还能够拓取目标对象的魔力。

准确来说，它可以使目标物体临时切换魔力属性。

厄形骑士所依靠的「厄暗」，说穿了也不过是魔力的表现形式。

只要切换成同样属性的魔力，就能拥有相同的魔力性质和能力。

就像给石头附着圣光，它就能够对暗产生杀伤。

让「梅罗美洛之眼」拓取厄形骑士的魔力，再将相同的属性附魔给斗篷「归旅风尘」，使其成为同质的装备。

拥有「厄暗」亲和特性的斗篷，穿在洛尔蒂莎身上，她也就同样拥有了潜身于「厄暗」的能力。

不同的魔力性质，会像油和水，融不到一起，总会分层，仿佛不在一个层面。

但同质的魔力之间，是无法豁免和抵消的。

河里的水是水，大海里的水也是水，混同到一起，就总会交触。

刚刚维斯被诺瑟恩抓住的那一刻，就是为了从本体身上拓取魔力。

“你的败因，就是你太轻敌了。”

维斯看着诺瑟恩被洛尔蒂莎掐住脖子，无处可逃，感觉一阵神清气爽。

但诺瑟恩的喉咙里依旧能挤出声音，带着狂热般向天嘶吼：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我已得到恩惠，此身摒弃生死，受领天父祝福！”

话音落下，以他为中心，一股恐怖的吸力爆发，化作一道巨大的旋涡，将周围所有黑雾席卷到其中。

他本来快被洛尔蒂莎的魔力烧灼到身形消散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恢复。

洛尔蒂莎微微皱起了眉头。

维斯更是瞪大了眼睛。

没想到光是抓住他，似乎还是杀不掉。

更要紧的是，「梅罗美洛之眼」毕竟只是紫色品质的物品，属性附着有时间限制，只能即附即用。

要是能永久附魔，他早就搞个魔装锻造店当副业赚个盆满钵满了。

换而言之，如果在「归旅风尘」维持厄暗亲和的时间内无法把他解决掉，那也许就失去了这唯一一次干掉诺瑟恩的机会。

从二人骤变的神情中，诺瑟恩看出了他们的窘迫。

他反倒不慌了。

“即便是你，洛尔蒂莎，你也无法消灭我！这就是凡人与我的区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只是，下一秒，

诺瑟恩的笑声戛然而止。

一柄剑的锋刃，从他的后胸穿透而出，剑尖滴落着漆黑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