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轻轻叩响,门外传来五长老张鸿均那特有的、带着威严与肃穆的声音:“溯儿,出来吧。”
张溯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神情平静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张鸿均负手而立,面容比往日更加沉凝,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缓声道:“跟我去执法堂吧。关于你母亲柳氏,以及你舅舅柳明辉的审判结果……出来了。”
尽管早有准备,亲耳听到“审判结果”四字时,张溯的心脏依旧猛地一缩。
他垂下眼睑,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时,眸中已是一片深潭般的古井无波。
“是,五长老。溯儿明白了。”
没有多余的话语,他迈步走出房间,安静地跟在张鸿均身后半步的位置。
从僻静的小院通往家族核心区域执法堂的路,今日显得格外漫长。似乎消息早已不胫而走,道路两旁,不知何时已聚集了许多张家子弟。
他们如同约定好一般,或倚靠廊柱,或立于道旁,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这一前一后两人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后面那个身形挺拔、面容俊逸却笼罩在无形压力下的少年身上。
那些目光,织成一张无形而粘稠的网。
有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带着看戏的嘲弄,低声窃语着“果然罪有应得”、“看他还能傲到几时”;
有纯粹的好奇与期待,仿佛在等待一场大幕拉开的戏剧,想知道这曾经的天才之子将如何面对家族的审判;
偶尔,也夹杂着一两道微不可察的惋惜与同情,似乎在感叹他天赋卓绝,却偏偏被生母所累,命运弄人。
种种视线,或恶意或探究,如同细密的针,试图刺穿他平静的外表。
张溯目不斜视,步伐稳定地跟在张鸿均身后,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所有的目光都与他无关。
他的脊梁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不易其志的青松。
他不能受影响,一丝一毫都不能。
这些看客的心思,与他何干?他们的议论,又怎能动摇他分毫?
他此刻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稳住心神,积蓄力量。因为在那执法堂内,等待他的不仅是冰冷的审判,更是他必须抓住的,拯救母亲的唯一机会。
这条路,他必须自己走下去,并且,一定要走到他想要的终点。
……
穿过冗长而寂静的石板路,一座巍峨肃穆的殿宇出现在眼前。
这便是张家执法堂。
整座殿堂由深沉的玄黑巨石垒砌而成,飞檐斗拱如利剑指天,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殿门高大厚重,其上镌刻着繁复的戒律符文,隐隐有灵光流转,仅仅是靠近,便让人心生敬畏,不敢喧哗。
此刻,殿门洞开,宛如巨兽沉默的口,等待着吞噬是非曲直。
张溯跟随张鸿均,一步踏入殿中。
光线骤然一暗,随即被两侧墙壁上镶嵌的幽蓝色晶石散发出的冷光所取代。
大殿极为空旷,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抬眼望去,只见大殿两侧以及正前方的高阶之上,已然端坐着二十余位身影。
这些身影皆身着象征长老身份的深色袍服,个个气息渊渟岳峙,目光开阖间精光隐现。
他们分列两侧,如同庙宇中的罗汉塑像,肃穆而森然。
而正前方最高处,并排摆放着三张更为宽大、雕刻着狰狞异兽的玄铁座椅,居中那位老者须发皆白,面容古拙,双眼微阖,却自然散发着掌控全场的无形威压。
其余长老的目光,或审视,或淡漠,或隐含锐利,此刻齐刷刷地落在刚刚进门的少年身上,如同数十座大山无声压下。
张鸿均快步走到左侧末尾的空位坐下,低声对居中那位老者道:“大长老,张溯已带到。”
被称为大长老的老者微微颔首,目光如电,看向站在大殿正中央,承受着所有目光的张溯。
“既已到位,诸位,便一同施展血脉溯源秘法,验明正身。”大长老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带着深沉的威严。
“谨遵大长老之命!”
殿内所有长老,包括张鸿均在内,同时肃然应声。
下一刻,他们双手飞速结印,动作整齐划一,道道繁复玄奥的法诀自指尖流淌而出。
二十余道颜色各异,却同样蕴含着精纯血脉之力的灵光,如同受到指引般,自各位长老手中射出,精准地没入站在中央的张溯体内。
“嗡——!”
灵光入体,张溯周身顿时亮起一层朦胧的辉光。他感到体内的血液仿佛被引动,微微发热,一道淡金色的、与他血脉同源的光晕自他天灵处袅袅升起,在空中隐约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威严虚影——那是他父亲‘张天骄’留在血脉中的印记。
片刻之后,灵光散去,辉光收敛。
大长老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最终的确认:“血脉纯正,确为张天骄之子,张溯无疑。”
验证环节结束,大殿内的气氛更加凝滞。
大长老目光转向张溯,语气平缓却重若千钧:“既已验明正身,现在,开始关于其母柳如烟、其舅柳明辉,密谋夺取族人张清瑶至尊骨一案的关联审判。”
他话音刚落,左侧一位面容削瘦、眼神锐利如鹰隼的长老便迫不及待地发声,声音带着冰冷的质疑:“张溯!你可知罪?!”
张溯抬起头,迎向那道锐利的目光,神情平静无波,拱手道:“溯不知长老何意,还请明示。”
那鹰隼长老冷哼一声,语速加快,带着逼问的意味:“休要装傻!你母亲与你舅舅密谋夺取清瑶那孩子的至尊骨,此事谋划绝非一日!
你身为柳如烟之子,常年居于家中,岂有毫不知情之理?
本长老怀疑,你根本就是早已知晓,甚至参与其中!那日你之所以拒绝接受至尊骨,不过是感知到你三叔张天宝即将赶到,知道夺骨之事注定失败,才故作姿态,妄图撇清关系!
故此、张溯,你可知罪?!”
此言一出,如同巨石投入死水,两侧的长老们顿时响起一阵低沉的议论声,目光再次聚焦在张溯身上,充满了怀疑。
大长老也看向张溯,沉声道:“张溯,张厉长老所言,你可有辩解?你是否事先知晓,并为此事帮凶?”